若說天下最繁華的地方,普天之下沒人不說是大旻帝國的京城——平京。
這一點,連遠在萬裡之外的北漠國都張掖城的王公貴族們,都不得不預設,更別說南疆的土司們。
最能到平京繁華的時間,該是黃昏後。
華燈初放,萬家燈火誓與天上星爭輝。商鋪鱗次櫛比,行人肩接踵。尤其是能夠讓八輛馬車並駕齊驅的長安大街,更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登高看去,整條長安大街,猶如金黃火龍,綿延幾十裡。
在繁華的鬧市中,沒有人不的,尤其是年。
今朝有酒今朝醉,年不識愁滋味。
可陸千塵卻愁眉鎖,心煩躁得隻想罵娘!
儘管他是個年,儘管他第一次來到長安大街,也第一次如此繁華的景象。可是,輝煌的燈火迷幻了天上的星位,綽綽人影遮擋了羅盤的方向,這讓他尋找方位格外吃力。
「紫薇垣,角井鬼,震去離現……」
陸千塵裡嘀咕著,一會看看天,一會看看手裡的小羅盤,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巷道。
順著這條巷道,越走越僻靜,走了大半個時辰,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座黑魆魆的山丘,山丘上有棟黑魆魆的破爛建築。
「這個老不死的,是不是又在戲耍我!」
陸千塵心有點失,忍不住地咕隆了一聲。
如果有人聽見,一定以為他在罵某個老人,一定以為他是個不肖子弟,但其實陸千塵並沒有罵人,也更扯不上『不肖』二字,因為他咕隆的所謂『老不死的』隻是他師傅的稱號。
師傅在他六歲時領他進山,便諄諄教導他,師傅『老不死的』,隻準這樣,決不允許他師傅。甚至連師傅唯一的孫,也就是他的師姐,也是這樣稱呼師傅的。
毫無疑問,讓徒弟這麼稱呼自己的人,有點瘋癲。
瘋癲的人所做瘋癲之事,當然不隻一樣。
比如說,『老不死的』明明是譽一方的神醫,偏偏還讓陸千塵學什麼數理推衍及星相八卦,那麼詰奧難懂的東西,他一個娃娃一時又如何能懂?
不懂就死記背,背錯一個字,便轟他進**陣。
進了**陣,他就不得不拚命地奔跑,陣那些追他的鬼怪猛的幻影,讓他現在想起來都心有餘悸。
每次進**陣,他都要一直跑累暈倒為止。
好在有『老不死的』這個神醫在,他每次暈倒後,都能平安無事地回過神來。以至於,他在**陣中,越跑時間越長,最後一次,他居然跑了三天三夜也沒暈倒,要不是師姐看不過去,引他出來,他還不知道要跑多長時間。
再比如說,陸千塵跟『老不死的』學醫,『老不死的』就故意配錯一些方葯,讓他嘗試。他嘗過之後,輕則上吐下瀉,重則割腸剮肚,甚至有一次神魂出竅,差點一命嗚呼。
他被『老不死的』救醒後,『老不死的』居然毫無愧地說:實踐是認知之父,失敗是功之母!
陸千塵當時發飆:扯淡,我雖然無父無母,但我也不要什麼『實踐』當爹,『失敗』當娘!
要不是師姐當時將他摟在懷裡又又親的,他早就跑下山,再也不見那個瘋癲的『老不死的』了。
『老不死的』捉弄了他七八年後,終於在一年前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居然趁他上山採藥之際,帶著師姐不辭而別。不過,『老不死的』還有點良心,在隻有他們師徒三人知道的**陣眼裡,留下一封書信及一個錦囊,當然還有些碎銀子。
信中說他帶師姐要出趟遠門,讓他一年後的今天趕到京城,然後開啟錦囊,再然後就是讓他去實現自己的夢想,再再然後是說不必牽掛他們。
陸千塵看過書信後,心裡發笑:這個『老不死的』,還真自作多,要不是捨不得師姐,我早就離開了,還牽掛你?
不過師姐也一聲不響地離開了,著實讓陸千塵好生難過。想著再也不能躺在師姐的懷裡,陸千塵至今還黯然傷神。
到了京城,陸千塵開啟錦囊,發現裡麵除了有一封封好的書信外,還有一頁紙片。上麵寫著兩句話:紫薇垣,角井鬼,震去離現可安;若未及第,持信見大先生。
說白了,就是告訴他,到了京城,可以在『紫薇垣,角井鬼,震去離現』的地方住下來。後麵一句話意思是如果考不上,讓他持信見『大先生』!
對於這句話,陸千塵很是不屑,取出那封信,看也沒看一眼,就隨手揣進包袱裡。
他拿著羅盤,瞅著星相,一路找到了眼前這個地方。
讓他沒想到的是,『老不死的』錦囊妙計,居然就是讓他住在這麼一個破爛房屋裡。
…………
一陣風吹來,陸千塵忍不住打了個寒。
初春時節,乍暖還寒。
剛纔在長安大街上急急忙忙找路,來去,得頭暈腦脹,這一刻被風一吹,陸千塵頓時清醒了許多。
而他剛才產生地怒氣,似乎也被這陣風給颳走了,繼而,有點沮喪。因為,清醒了的他知道,除了眼前這棟破爛建築,他還真的無棲。
『老不死的』留下來的那點碎銀子,除了支付乘船過渡費外,他僅在路上買了點吃的。
饒是如此,到了京城,他還是無分文。
『老不死的』也太會算計了吧!
不過,餐風宿對他來講也是稀鬆平常的事。從荊州到京城幾千裡路,一路走來,他就本沒住過客棧。現在有個地方落腳,而且還能遮風擋雨,總比餐風宿要好得多。
「這個『老不死的』還能掐會算,知道我初來乍到無落腳,就指引我找個免費客棧!」陸千塵轉念一想,心便愉快起來,搖搖頭,微笑著朝山丘上的破房子走去。
從他記事起,憤怒也好,沮喪也罷,所有不愉快的緒,他都可以搖搖頭,就像搖掉頭上粘著的落葉一般,將它們全部搖掉,否則,他也不可能跟著『老不死的』七八年。
有條石板小道通向山丘的破房子。
石道兩旁新生的野草,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陸千塵隨手撥了野草,叨在裡,哼著師姐教他的採茶小調:「梨花落,春泥……」,來到了破房子跟前。
原來這是一座破道觀,大門上的牌匾斜吊著,隨時都有被風吹掉下來的可能。
大旻帝國興理教,驅魔抑道,道觀破落如此,也在理之中。
天黑了,陸千塵不能也不想辯認道觀的名號,道觀大門閉,黑燈瞎火,很是寂靜。
顯然這是座廢棄無人的道觀,將這裡作為暫時落腳點,再適合不過了。
陸千塵很高興地推了木門。
木門『吱吱呀』應聲而開,殿黑咕隆咚。
「有人嗎?」雖然他判斷殿應該沒人,但出於禮貌,也是為了壯壯膽,陸千塵還是喚了一聲。
如他所料,除了他的迴音,殿沒有任何聲響,於是,他大著膽子,邁步朝殿走去。
沒走幾步,覺腳下踩到了鬆的稻草,他心裡不免又多了份驚喜。
還有稻草鋪地當床,睡覺可就舒服多了!
就在滋滋的時候,他忽然覺腳腕一,似乎有雙手扯住了他的腳腕,接著,那雙手用力一扯,他便一屁朝後跌倒。
陸千塵在倒地的一剎那,雙腳使出一招『金蛟錯』,居然輕易地蹬掉了攥他腳踠的那雙手,接著他又急忙使個驢打滾,滾到了大門口。
陸千塵迅速爬了起來,跳到門外,臉煞白,氣急敗壞地喝道:「什麼人,裝神弄鬼的,是想嚇死人嗎?」
可是,任他大呼小,裡麵就是沒有回應。
陸千塵拽過滾落在門口的包袝,出火石及半截蠟燭,哆哆嗦嗦地弄了半晌,才點亮了燭。
借著燭,陸千塵這纔看清,大殿有團稻草,稻草上蜷著一個弱小的軀。
看那影,應該是個小孩。
於是,陸千塵壯著膽子舉著蠟燭再次走進大殿。
當他靠近那團影時,終於看清那團影其實是個蓬頭垢、麵衫襤褸的小乞丐。
不過,這個小乞丐卻雙目閉,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樣。
「喂!」陸千塵輕踢了一下小乞丐,可小乞丐還是沒有反應。
陸千塵頓時張起來,心想莫不是死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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