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這一仗明擺著的不好打。

福坤自知手中的兵馬比不得徐璈所帶的叛軍悍，不敢在心裏存半點輕視。

徐璈不想造過多殺戮投鼠忌。

再加上大雪不斷天氣實在惡劣，不管是滁州城的守軍還是距滁州城不遠的嶺南大軍，都默契地選擇了按兵不。

而這邊的向傳京都，總算是讓心持續沉了許久的永順帝出了得意的笑。

持續戰敗連連，接連失地被叛軍朝著京都方向近，再加上秋正等人之前的慘敗，嶺南叛軍以及徐璈二字已經為了永順帝心頭不可熄滅的怒火。

永順帝摟著懷中俏的人冷笑道：“隻要福坤能把徐璈斬殺於馬下，狠狠挫一番叛軍的銳氣，那他之前無旨擅兵馬的事兒，朕就可以暫時先不計較。”

聽到這話的人垂首讚了一句皇上英明，低聲說：“可是陛下，福將軍大批強抓青壯伍一事已經傳開了，現在外頭的人都在說……”

“抓了又怎麽？”

永順帝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輕描淡寫地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正值用人之際，這些低賤的庶民就當毫無怨言地為朕的江山拋頭顱灑熱。”

“能有為朕效忠喪命的機會，這本是低賤之民幾輩子都求不來的好福氣，誰敢妄言？”

說話的人不敢再提，隻順著永順帝舒心的話說：“皇上所言極是。”

“隻是福將軍那邊雖說兵力暫時補足了，但到底是沒法跟叛軍的悍相比，多是些尋常的農夫百姓，雙方現在對峙未發，倒是暫時看不出什麽，可一旦真的起手來，隻怕是會吃虧。”

“那就再多補些人手，靠人數取勝也不是不行。”

永順帝心不在焉地說：“朕的江山豪闊，子民眾多，隻要有人的地方，何愁補不出數目驚人的百萬大軍？”

“此事就全權給福坤辦，告訴他隻許勝，不許敗，否則……”

“休怪朕對他不客氣！”

臣子聞聲連忙俯首跪了下去，想著福坤送到自己手中的好，當即就想也不想地說：“陛下放心，福將軍有吾皇庇護，所率大軍必然是戰無不勝，不久後當有喜訊傳回。”

永順帝心滿意足地擺手示意臣子可以退下了，卻突然想到什麽似的，不悅道：“秋家和尤家的人可都問罪了？”

秋正和尤海實在廢。

帶著十萬大軍浩浩地出去征討叛賊，結果這兩人就是叛賊中最大的那個。

難怪秋正當時尋求出征機會時那般積極，尤海也主請纓。

這兩人就是奔著投敵去的！

秋正和尤海通敵叛變，不戰而投嶺南叛軍的消息一經傳回，秋家，尤家滿門悉數被打進了大獄，隻等問斬。

“回皇上的話，今日就是問斬的日子，不出意外的話，此時秋家和尤家的九族已經都人頭落地了。”

永順帝總算是覺得舒心了些，閉上眼說：“如此甚好。”

“有秋正和尤海的前車之鑒在，朕倒是要看看，還有誰敢與嶺南的叛賊勾結！”

“對了，陳年河那邊如何了？”

被問到的人姿態更加小心謹慎，頓了頓才說：“據說陳將軍的病還是不見起，太醫院的聖手連著去了多個，得出的脈案都不太好。”

凡是不蠢的人都看得出來，陳年河的病是假的。

但誰讓人家裝得像是那麽回事兒呢？

而且陳年河隻是稱病不出，除此外並無其餘過錯，饒是永順帝想追究他的罪責，此時也不好大刀闊斧地手。

永順帝嗬了一聲，冷聲道：“那就且讓他病著吧。”

等嶺南之叛解決了，他再慢慢地收拾這些長了反骨的人！

被打發出去的大臣聽著裏間傳出的人笑，神古怪地扯了扯角，低眉順眼地出了皇宮。

秋家，尤家九族問斬的消息傳陳府，專心裝病的陳年河眉梢微，口吻複雜：“不愧是徐璈啊……”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誅人家一門九族。

秋正和尤海但凡是還活著，或許都在悔之不迭，痛恨自己為何要領旨出征。

在京都不顯山不水的還能保得住滿門命，出征的時候倒是威風了一把，可現在亡魂九泉相聚，這兩人隻怕也沒臉再見家人。

陳泰也為今日京都飛濺而出的驚得心頭驟跳，頓了頓小聲說：“父親，秋正和尤海真的投敵叛變了嗎？”

兩家合起來數百口人，九族牽扯下來近千人，這些人死得毫無聲息，長街卻半日的大雨都未曾洗幹淨。

如此驚人的大案，是真的嗎？

陳年河垂著眼，不不慢地說：“事已至此，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

人死如燈滅，死了就是死了。

永順帝親自下旨殺的人，殘暴不仁的惡名也是落在了永順帝的頭上，與他人何來半點相關？

陳泰啞然無話。

陳年河攪著碗中黑黢黢的藥，心下有了計較。

因天氣寒冷之故，之前打得如火如荼的叛軍之迫不得已暫時停了些時日。

這個消息對京都中惶惶不安的人來說本該是好事兒。

可對陳家不然。

陳年河要想離京都這灘渾水，外頭的子就不能止。

耗子不折騰了，被關在籠子裏的貓怎麽會有機會被放出去？

陳年河想起在風雪中安然避冬的西北大營，眼底幽漸閃。

這世道可不能就此太平了……

陳年河閉上眼說：“我聽說，在滁州對防徐璈的福坤，抓了不當地的百姓營充軍？”

陳泰連忙點頭：“是有這麽回事兒。”

“我留意打聽了一下，朝中百以及民間對此非議很大，但皇上那邊……似是不太在意。”

“皇上高高在上久居聖殿，當然不在乎腳底螻蟻的死活。”

倘若京都皇族中的人有一人尚在乎百姓的生死，嶺南的大軍也不會一路勢如破竹揚出這般氣勢。

陳年河迅速掩去角一閃而過的譏誚，不不慢地說：“取筆墨來，我想給故人寫封信。”

福坤這樣慘無人道且冷酷的舉，極易激起民怒，或許是個機會。

隻看遠在滁州的徐璈是否抓得住了……

陳年河的親筆信送到徐璈手中的時候，當日正是除夕。

大過年的，雙方暫時休戰未兵馬，覆蓋大地的冰雪未曾清理過的地方厚至膝蓋，但雖說是不得不宿在荒野之地上，營中無一人是被凍死的。

徐璈把手中的信遞給江遇白。

站在下方的梁壬低著頭說：“每日的薑糖水一人一碗，再加上有厚實的營帳和保暖的裳，營中尋常的士兵凍傷的不在數，但都隻需些藥便可痊愈，並無大礙。”

不可避免的寒冬是嶺南大軍麵臨的第一個嚴峻挑戰。

盡管江遇白在一開始就想到了備足寒的資，也為此做了不準備，但最終能保得住各的將士都可安度寒夜，卻不得要提桑枝夏的功勞。

桑枝夏在西北住過幾年，對抵可怕寒的經驗更足。

在武安等人一籌莫展還沒找到下手之機的時候，桑枝夏就已經用實際行為他們指出了一條明路。

武安等人籌備的寒之多送到了書生和和尚他們那邊，因為徐璈這邊半數的士兵用的都是桑枝夏送來的，比哪兒的都更為厚實，最是不用心。

江遇白若有所思的把信重新塞給徐璈，在徐璈扔進火盆燒盡後，緩聲說：“營中的藥可足？”

“綽綽有餘。”

梁壬恭恭敬敬地說：“小王爺之前下令送來的尚未啟封，現下正用著的至還能供應月餘，常用的風寒之藥也都足夠，無一差錯。”

江遇白不聲地呼出一口氣，聞到空氣中飄來的什麽香味兒，了鼻子奇道：“今日營中做了什麽？”

“餃子。”

徐璈表淡淡接過話頭：“到底是過節，暫無戰事，湊個喜氣。”

“餃子？”

江遇白難以置信地說：“我嫂夫人前日送來的那一批東西是？”

“是包餃子的白麵和。”

這裏大雪紛飛，嶺南卻是豔高照，大老遠送來的提前醃製過，確保了在路上不會腐壞。

等送到了營地，放在雪窩子裏隨意洗刷洗刷，把表麵的鹽和醃料刷一刷，剁碎了混著用熱水泡舒展開的各類小菜就能和餡兒。

大袋的白麵正好用來搟皮。

江遇白揣著手，看著建在大雪地裏，此時正熱氣騰騰冒著滾滾白煙的火灶說：“你管這個餃子？”

徐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