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末,長安城遍植的榆樹槐樹已經覆滿了綠,在午間的下散發著草木的清香。
寬闊筆直,稍顯空的主街上,七八匹馬飛速奔跑著。坐於馬上的是一群著鮮的年,人人神采飛揚,灑下一路歡聲笑語。
領頭的是一匹棗紅駿馬,馬上人穿著一絳紅繡金團花的圓領袍,腳踏黑皮靴。雖然穿著一男子袍,但那伏於馬上的曲線,以及昳麗容貌,都明明白白的告訴所有人,這並非誰家郎君,而是一位娘子。再看頭上,沒有戴著襆頭黑紗,而是挽著個簡單的子髮髻,如此堪稱不倫不類的打扮,由穿來,卻有一瀟灑與嫵兼的特殊魅力,令人移不開眼去。
在後的幾匹馬上,還有兩位娘子,不過們穿的都是子,唯一算得上出格的,大概就是沒有戴上遮掩面龐的帷帽。其餘幾位都是郎君,俱是十八、九歲年紀,看上去只有為首那位娘子年紀稍大,二十多歲模樣。
一群人打馬穿過好幾個坊,街上行人越來越多,熱鬧的聲響遠遠傳來,沒過多久就見到了西市坊門,幾人紛紛放慢馬速,進了坊門,與一群帶著駱駝香車的胡商肩而過。
東西兩市是長安城最熱鬧的地方,午後商家開了門,往來商客絡繹不絕。特別是西市這邊,胡商們幾乎都聚集在這邊,高鼻深目裝奇特的大鬍子們,形窈窕面戴胡巾的白皙子,還有皮黝黑的高壯男子,都讓人見怪不怪了。
來自各地的語言混雜在一起,各家商販的吆喝聲,人群喧嘩聲,車馬粼粼聲,讓西市更顯嘈雜。年們到了西市,徑直進了一座白牆黑瓦紅柱的大宅子,宅中有奴僕迎上來為他們牽馬,引著他們往裡走,顯然對這群一看就是貴族子弟的年們早已識。
此乃是西市最大的一家樂坊,裡面出眾琴師無數,琵琶一絕,還有許多曼妙的舞娘歌,每月都有新排的節目,是長安城顯貴們最的一消遣勝地。
幾位年簇擁著帶頭那位子,隨著一起鬧哄哄的往宅子裡走,上了一座緻華麗的二層小樓,小樓二層四面通,只垂著紗幔竹簾作為隔檔,地上鋪著花紋繁複的毯子,擺著許多錦墊矮榻和小幾。
眾人門路找到地方坐下,打頭那絳紅圓領袍娘子大喇喇的往一個矮榻上一座,盤起一條點了點周圍垂下的竹簾紗幔。
“悶著太熱,都卷起來。”
雖還未夏,但在太底下一陣賓士,難免上帶汗。幾位侍立在旁的奴僕立即手捲簾子,讓外面的清風吹進來,還有幾位奴僕端上了各鮮果飲品,一一擺放在幾人面前。
“眾位娘子們起了嗎?”有人問。
奴僕答道:“昨日排舞勞累,今日幾位娘子都晚了些,蔡娘子馬上就會過來。”
話音剛落,就有幾位姿婀娜的子抱著琵琶等樂上來了。前頭那位抱琵琶的蔡娘子容貌倒不如何出眾,但氣質親和,朝席上眾人一笑,落座於一側的墊上。
纖指一撥,一聲清泠聲響,蔡娘子看向最上席的圓領袍子,道:“武二娘子想聽什麼曲,蔡娘先為各位助助興,其他幾位姐妹正在梳洗,馬上便到。”
武二娘子喝了一口甘甜的蔗,聞言笑道:“蔡娘子彈的,什麼曲子都好聽,盡可隨意。”
蔡娘子垂首撥弦,一曲琵琶完了,果然就陸續有幾位靚麗子上了樓來,一時間樓上舞樂喧囂,熱鬧極了。
這群以武二娘子為首的年,乃是長安有名的一群家子弟,公認的紈絝,其中又以武二娘子武禎最為出格,份也最顯赫。
的父親是豫國公,唯一的姐姐更是當朝皇后。武皇后對這個妹妹寵有加,因此將養了這樣一個子。二十六歲竟還未出嫁,整日裡呼朋引伴,不是在樂坊館裡消磨時間,就是騎馬牽黃浩浩帶人出城圍獵,沒有半分.為子的自覺。不說在貴族家的圈子裡,就是整個長安的平民中,的名聲也是響亮的——雖然不是什麼好名聲。
武禎最好舞樂,沒事就往各大小樂坊裡跑,今日是聽說們排了新舞曲過來一睹為快的,誰知正到熱鬧時候,一個奴僕蹬蹬跑上樓來,著額頭上的汗就朝行禮,裡喊道:“二娘子,郎君回府了,讓您趕快回去呢!”
武禎正瞧著舞姬角飛旋拍掌好,聽到這一聲喊,一愣,隨即臉上出詫異之,“什麼?我阿父回府了?又不是月末,他怎麼回來了。”
舞樂聲因為這個曲而停了下來,眾人都看向武禎。武禎拿起一旁的馬鞭起往樓梯走去,朝眾人擺擺手,道:“我回去看看有什麼事,今日就先走了,你們繼續。”
說罷,不等眾人說話,已經飛快下了樓去。剛到樓下,迎面走來個十幾歲的俊秀小郎君。這小郎君本一臉的不耐倨傲之,待見到,臉上霎時就笑開了花,顛顛的跑過來喊道:“禎姐,你果然在這!你怎麼最近都不帶我一起玩了!”
武禎搖頭笑道:“梅四,你還敢出門,你家父親不是拘著你向學嗎,跑出來當心被你父親打斷。”
梅家四郎君癟,嘟囔:“我才不怕他,唉禎姐,崔九他們都在上面吧,你去哪呢?”
武禎越過他往外走,頭也不回道:“我父親不知怎的回家了,找我回去挨駡呢,先走了。”
眼睜睜看著走了,梅四郎君又焉一團,踢踢踏踏地上樓去。老大不在,他覺歌舞都沒有什麼趣味。
武禎騎馬回了大寧坊,這邊幾個坊多住的是顯貴人家,大都在坊牆上開了門,正朝著寬闊大街,門口一排排的兵甲,看著格外威武。
待到了豫國公府,瀟灑的一躍下馬,將馬韁扔給奴僕,自己提著馬鞭溜達進門。門房老丈見了,低聲道:“郎君在正堂等著二娘子呢。”
武禎低頭一瞧自己這一打扮,覺得自家阿父見了可能又得痛心疾首,為了他老人家的康健著想,也為了給他省一省口水,決定還是先溜回自己院裡換套正常的子服。
結果,還是沒能逃父親法眼,著牆準備溜走的時候被他逮了個正著。既然如此,武禎也不用費心遮掩了,跟著自家阿父走進正堂。
豫國公武淳道從前也是個面人,有勇有謀文武雙全,年輕時候上戰場打過仗,後來放到路州做過刺史,回到長安後了尚書左僕,後又榮升了三師之一,不可謂不風。但他前幾年死活要告老,不知道怎麼的想不開,竟然還跑到南山腳下的須提寺出了家。
皇帝幾次帶著皇后去要將他老人家請回來,他都一副世外出塵的態度,連腦袋上的頭髮都給剃了,態度堅決,帝后也對他沒辦法了,只能放任他在須提寺出家。
因為這事,武禎這位不著調的武二娘子名聲更臭一層——不知從哪來的小道消息,說豫國公是被氣的出了家。對此,武禎本人表示,一派屁話。
不過豫國公這個家出的有些藕斷連,他平時住在和尚廟,每個月月末,卻總要回豫國公府住上一天,看一下自己的二兒武禎,畢竟這府裡就剩下一個待著,實在有些可憐。
可惜武禎並不這麼想,不得沒人管自己,父親回來那一日,與其說是來看的,不如說是回來訓的,這一日的流程就是豫國公拍桌子瞪眼怒斥這個月又幹了什麼混帳事,而無所事事眼神放空的坐在自家父親面前,一邊聽一邊無聊的發呆。
大概也算得上是另類的父流。
這回還沒到月末,豫國公提前回了府,武禎還真有點好奇他幹什麼來的。
豫國公沒有給解的意思,瞧著這通打扮,先拍桌子怒道:“你這穿的像什麼樣子!”
武禎氣定神閑,對父親的怒火視而不見,甚至還嬉皮笑臉的湊到了他邊坐下,笑意晏晏的問他:“阿父,你怎麼這會兒回來了,是有什麼事?”
豫國公聲音一頓,忽然想起了自己回來的目的,他看著一大把年紀沒個正形的二兒,表有點糟心,瞧了一會兒,似乎有點無法直視,扭開頭看著一旁的簾子,才道:“皇后殿下給我送了信,說要給你說一門親事,讓我回來商量一下。”
武禎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事,詫異的唉了一聲,抓了抓頭髮,臉上沒有半分兒家的,反倒頗有興致的靠在小幾上對父親笑問:“是哪家不要命的郎君,竟然敢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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