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值春三月，晉州的天卻是乍暖還寒。

前兒剛下了場雨，淅淅瀝瀝連著下了兩天，還是不見停歇。

天又冷了起來，到都是漉漉的，風兒一刮，寒意便順著人裳兒往裡頭鑽，讓人不打一個冷。

晉王前兒個就上邊城去了，並不在府中。瑤娘便託人給姐姐姐夫遞話，讓他們把小寶抱來給自己看看。

自打進了這晉王府，已經一年多的時間未見到小寶了。

瑤娘在王府裡得寵，王妃又格外給其臉面，所以瑤娘找人出去遞話，多得是有人願意去辦這差事。到了日子，姐夫姚和姐姐蕙娘坐著一輛青帷騾車，來到王府後門，而心中迫切而又焦慮的瑤娘早就在此等著了。

「夫人還是領著太太往府裡去吧，站在這裡多不像樣子。」丫鬟蝶兒道。

聽了這話，瑤娘也意識到此人來人往，說話多有不便，且也想和小寶親香親香，便領著懷抱小寶的蕙娘往裡去了。至於姚，他乃外男，不適宜進宅，自然有人熱茶熱飯招呼。

一路上，瑤娘眼珠不落地盯著小寶看。

這是的兒子，含辛茹苦方才誕下的兒子，卻因為諸多原因不能留在自己旁。當年離開之時，還只是一個在襁褓中的孩子，而如今卻長這麼大了。

似乎母子之間有一種天然的脈聯繫，小寶起初見到瑤娘還神陌生，可盯著這個漂亮的姨姨看著看著，他突然就笑了起來，並出小胖手讓瑤娘抱。

瑤娘頓時紅了眼，將小寶接過來，擁在懷裡地抱著。想哭，卻又怕嚇著了孩子，只能拚命忍著。

好不容易等平復了心，一行人繼續往裡頭走。

蕙娘小心翼翼地跟在妹妹旁，時不時忐忑地著四周這雕樑畫棟一切極盡奢華之能事的景象。甚至連這府裡的丫鬟，都看起來格外高人一等，那上穿的，頭上戴的，姚家也算是小康之家，可蕙娘卻還穿不上這樣的料子戴這樣的首飾。

「瑤瑤，你讓我和你姐夫把小寶抱來，王爺可知道？會不會對你有什麼妨礙？」到了瑤娘住的小院，蝶兒下去了，蕙娘這才有些擔心地拉著妹妹問道。

著眼前出落得越發豔人的妹妹。

瑤娘今日穿了桃紅折枝牡丹花褙子配湘妃十二幅羅，梳著斜髻，其上著一赤金累嵌紅寶蝶花的步搖。

這步搖做得極為緻，垂下的幾隻小蝴蝶不即能看到那微微的蝶翼，彷彿活了似的。蝶口鑲著紅寶，紅寶的個頭並不大，但澤極為秾豔，讓人之心。

妹妹時不時出纖白的玉手去扶那步搖，富麗的金配著調極豔的紅，雪烏髮，水眸紅，好一副人圖。

蕙娘不是男人，見之心都化了。

再去看這屋裡的佈置與擺設，蕙娘知道妹妹如今日子也是過得頂頂好的。大抵在這府裡也有幾分臉面，不然今兒他們也不會來到這裡。

可蕙娘知道妹妹不同其他人，乃是非完璧之侍候王爺的。雖王爺此時並沒有表現出在意的樣子，可誰知道日後會不會在意，抑或是知道這事心中生了齟齬，妹妹因此遭到冷落，那可就不好了。

瑤娘倒沒考慮到這麼多，只是實在太想念小寶了。

沒辦法出府，就只能讓小寶上府裡來。為了這事，提前多日就開始安排。雖有寵，但在這府裡卻說不上話，一切只能看王妃的眼。為了讓王妃同意自己見見兒子，自打晉王從邊城回府，就使出渾解數纏著他不放，多次在思懿院給胡側妃沒臉，王妃才同意了這事。

此時聽姐姐這麼說，瑤娘不免有些心生忐忑。

可轉念一想，寵本就得戰戰兢兢，若是那冷面的晉王離自己遠些倒也好，也免得朝不保夕，生怕哪日礙了王妃的眼，也被這麼對付。

其實還有一項瑤娘沒好意思去多想，那就是晉王實在是太強壯了，也可能是在邊城素久了，回來後就格外得貪。一回府就抓著沒白天沒黑夜的胡天胡地，而得寵之說也是由此傳出。

實際上晉王找除了做那事，本沒跟說過幾句話。

瑤娘本就是小家碧玉出，爹是個秀才，倒也識得幾個字，比尋常子多懂一些道理，知道晉王這般表現其實就是將當做個玩意兒看。可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打從了這晉王府，就萬般事皆不由己。

不過這一切肯定不會告訴姐姐的，怕惹來的擔憂，只能笑著對道不妨事。

可真的不妨事嗎？

蕙娘口裡不說，心裡卻沉甸甸的，總覺得妹妹還是沒改以前的爛漫天真。

這邊蕙娘胡思想著，那邊瑤娘則抱起小寶逗了起來。

一歲多的小娃兒，正是好玩的時候，說話聲氣的，聽著這音就足以讓人心都化了。

這時，蝶兒從外面走了進來，說王妃召瑤娘過去說話，把小寶也帶著。

姐妹二人面面相覷，瑤娘按下心中的不安，抱著小寶並拉起姐姐便出了房門。路上為了安忐忑的蕙娘，還安說王妃是個和善人。

王妃也確實是個和善人，雖樣子看起來清冷了些，但待小寶和蕙娘十分另眼相看。

不賞了蕙娘一個金鐲子，還賞了小寶一個赤金鑲寶的項圈。大抵也是為了給瑤娘長臉，王妃還親自將金項圈給小寶戴了上。

自此，瑤娘一掃心中不安，而是全然變了激涕零。

想得很多，想小寶既然能得王妃喜歡，以後自己見兒子是不是更容易了？當然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為此甚至聯想到等晉王從邊城回來，用何種手段將他留在自己房裡。

記得他十分喜歡在書房裡，礙於總是推拒，還曾招來他的不悅，連著多日未來找。而那幾日王妃待也是一副冷臉，直到晉王又來找，才算對有了幾分好臉。

不然，就試試這個？

王妃並未久留瑤娘們，說讓們姐妹多在一起說說話，就讓們退下了。

到了中午，王妃賞了菜，姐妹二人連同小寶心十分愉快地用了頓飯。

時候還早，瑤娘屏退了蝶兒，和蕙娘坐在臨窗下的大炕上說話，一面哄著小寶睡覺。

小寶靠在娘的懷抱裡，睡得格外得香甜。

「你跟姐說說，不是說好的來王府做娘，怎麼就侍候王爺了？王爺待你好不好？」大抵也是王妃的和善讓蕙娘褪去了心中的不安，所以也敢和妹妹說些這種私話。

瑤娘起先還想著怎麼跟姐姐解釋，又聽到了那句『好不好』，頓時紅了臉。

這好不好到底什麼才算是好的？讓外人來看，有寵就是好，所以他算是對還好吧？

見到妹妹這樣，蕙娘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有些嘆地嘆了口氣，道：「既然王爺待你好，你就用心服侍他，也不怕以後沒了著落。小寶你別心，有我和你姐夫看著，怎麼也不會虧待了這孩子。」

一聽這話，瑤娘不垂首看了懷裡的小寶一眼，有些不捨地了他的小腦袋。

「姐……」

「你也算是終於有了盼頭了，姐也不用天一想著你就揪心不已。你要放聰明些，該爭的爭，不該爭的可千萬別爭……王妃待你好，你就老實聽話，人家是大婦，你是做小，可萬萬不當那不該有的心思……」

其實蕙娘也不懂這種王府大宅裡的世之道，只能儘量把自己懂得一些道理告訴妹妹，而瑤娘也就認真地聽著，一面聽一面點頭。

而時間不知不覺地就過去了。

蝶兒從外面走進來，「夫人，時候已經不早了。」

瑤娘頓時覺到心裡一種撕裂般的疼痛，想拉住姐姐小寶不讓他們走，面上卻是強笑著站起去臥房裡收撿東西。進了房，又抹了會兒眼淚，才拭乾臉抱著一包東西走出來。

這裡面有這幾個月給小寶做的裳，裡裡外外好幾，全是王妃賞的好料子，還有做給姐姐姐夫做的裳。另還有些銀兩，卻是攢了好幾個月的月錢，算是小寶寄養在姐姐家中給的伙食錢。

依依不捨地將蕙娘和小寶送到後門。小寶這會兒已經醒了，有些疑地看著大人們，蕙娘嘆了口氣，安妹妹讓別難過，等以後瞅著機會再帶小寶來探就是。

姚已經在騾車上等著了，蕙娘抱著小寶上了車。

瑤娘沒敢去看這副畫面，背過去垂頭咬著下，心裡下定決心要討好王妃，以後多接小寶和姐姐來府裡。

這麼想著，心裡的那難總算淡了些，才帶著蝶兒又回了小院。

為了今天，連著忙碌多日，每次晉王走後，就要休息多日才能緩過來。這兩日為了接小寶來見面，卻是連休息都顧不上。這會兒人走了，心裡那氣兒也洩了，頓時覺得睏乏極了。

「蝶兒，晚膳別我，我想睡一會兒。」一面代，一面就進了臥房。

蝶兒在後，有些妒忌地看著對方那如迎風擺柳的婀娜背影，在心裡罵了句狐子。

整個晉王府誰不知道這瑤夫人就是靠狐子手段上了位，日恬不知恥地拉著王爺來房裡。蝶兒在瑤娘邊服侍，免不得會撞見各種不宜見人的場面，想著那日隔著帳子，見裡面有個曼妙的影子伏在那上面起伏不停，忍不住紅了臉的同時，又在心裡呸了一口。

撇了撇，跟進去打算服侍瑤娘更，卻在進門後發出一聲刺耳尖。

只見瑤娘俯臥在地上，聲息全無，角淌下一道烏黑的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