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云姝還記得那個柳影充盈門窗的午后。

秦師傅還沒有來，正提筆，寫字，卻瞥見一個白袍年抱書進來。有微風輕扯他的袂，翩翩而，一雙含笑的眼睛盈盈著。怔在那里，只覺得那年的后似乎帶著迷蒙的白，恍然若天外來客。

手中筆墨滴落在宣紙上，染黑了一片，渾然不覺。

回過神來時，煥梨快手已為換了一張宣紙，剛鋪好，卻失手到書摞，書掉進硯臺中，立刻滿桌飛墨。

在與煥梨手忙腳清理桌面時，一個手帕遞到眼前，示意拭手背上的墨跡。

心里起了一片莫名的漣漪。

由于年紀不同，開蒙時間不同，二人的課程進度也是不一樣的。秦如梅采取講法，給云姝講一段，讓記誦或者撰文，然后給黎歌講，依次循環。

一個學生，一個師傅的課堂倒也平靜。而今，多了一個學生，才思敏捷，舉一反三的“小神”黎歌頗得秦如梅歡心。他敏銳的覺出，假以時日，此子不可限量！日常講課，愈發用心。

云姝雖然年紀小，卻也極聰敏。現在課堂上黎歌不僅在之先，師傅的夸贊也多在黎歌那里，這讓云姝很不甘心，讀書愈發用功。云進同最深切的愿實現了。

每日一起讀書，云姝與黎歌日漸絡起來，課堂上也不再那麼平靜了。

二人悄悄傳字條，畫先生，比比誰畫的更像，卻被目敏銳的秦如梅發現。黎歌這個被他寄予極大厚的學生，讓他很生氣，書桌被他手中的書砸的山響。

黎歌被罰站門外。

那時，春意早濃，池塘邊綠柳團團撲地。閣樓轉角，石榴花妍妍灼灼的綻放，的丫頭拿來簪發，倒是別樣風。

秦如梅著怒氣給云姝講書，眼中瞥著窗外的黎歌。讓這小子在門外罰站，他卻依著窗欄看風景，還作了首“歪詩”：

“榴柳相對長，榴花灼灼放。但見理芳菲，誰解柳意長。”

意思是，石榴樹和柳樹是一起生長的，但是石榴開花開別樣艷，有人眼中只見榴花，卻不顧及柳條青意深長。

正給云姝講書的秦如梅聽到，竟是在影師傅不公平。不覺好氣又好笑，想起了那首“濟無舟楫，端居恥圣明。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借詩傳意。心下不住嘆：黎歌小小年紀就能將事看得如此徹！所謂懲罰，旨在讓他愧改進，他看出師傅的意圖，作歪詩表心聲。不像頑皮的學生只貪玩，也不像書呆子般的學生一味罰。他想辦法打破窘困的現狀，實現通，實現自己的目的，確實是有大聰明，也有小聰明，只是以后這聰明不要用歪了才好。年而才盛，日后的教導更要嚴謹。

便停止講書，把他了進來。

“罰站對于神來說是浪費，為師決定好好培養你。”秦如梅道。看風景真是太便宜這小子了。

“文采若云月，高深若山海。你便把這本書全背了吧。不僅要背下來，我會出其中的篇章，你來闡述其中的道理。”說著秦如梅從自己的桌上拿了一本《左傳》遞給黎歌。

左傳記載了東周前期兩百五十四年間各國政治、經濟、軍事、外、文化方面的重要事件和重要人，近18萬字。

瞥見黎歌在外面看風景，云姝心里正憤懣著呢：師傅果然偏心，明明一起犯錯，罰站都沒自己的份兒，實在是太偏心！哼，下次下筆，一定不會不留了。大風小說

今日很好，枝頭上，新綠親人。云姝一直想在門外吹吹風，而不可得。但見黎歌著厚厚的《左傳》，笑意以可見的速度從臉上去。心里立時平衡了。

秦如梅轉看向，心一下子揪起，如臨大敵。

秦如梅道：“師傅沒有那麼不公平，這本是你的。”云姝手中也多了一本。

“《左傳》的容你現在可能理解不了，但是背誦，還是可以的。以后除當日功課外，《左傳》背誦一日一篇，一月后增至一日兩篇。”

又看黎歌，“黎歌除當日功課外，每日《左傳》背誦兩篇，為師會據背誦的容提問或拆解，或者由你撰文。對黎歌的提問和黎歌的撰文，云姝要多聽，多思，有問題可以問。黎歌才思敏捷，記憶力強，云姝除了年紀小些，并不比黎歌差，為師相信你們是可以做到的。一寸一寸金，希你們將更多的心思放到功課上。”

這是什麼？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兩人相，皆悔不當初。捉弄師傅？被捉弄的明明是他們自己！

好師傅不好找，好學生也極難遇到，秦如梅真的是下了決心，要好好培養這兩個學生。之前是想著云姝年紀小，一月休息四天，秦如梅會回家中看看，云姝也得以玩樂幾天。現在發的師傅一月休息兩天，兩個學生也是三更燈火，五更，勤讀不輟。

雖然功課重了，好在秦如梅講解得法，課堂并不枯燥，兩個聰敏的學生對知識的吸收效果極好。在月末的考察中，云進同與黎遠芬很是滿意。

只有李湘雨擔心兒太小，熬不住，讓桂枝悉心照料秦師傅和二人飲食，甚至不時親自做了食、點心讓煥梨拿給他們。

李湘雨也已三十有余，邊只有一個云姝。這些時日見黎歌文質彬彬，一表人才，心生惜，給云姝準備夏的時候，也給黎歌準備了兩套。

云進同時常帶黎遠芬結識場同僚，晚來二人小酌淺飲，詩詞歌賦，共議政事。有時有其他同僚，有時候也邀秦如梅參與。而李湘雨常與黎夫人一起在后宅閑話，有時也會外出拜訪其他家后眷。

歲月靜好，兩家人愈發親近。

待黎歌和云姝終于適應了繁忙的學習，回過神來，已經是暮春時節，放風箏的日子都錯過了。

休息日，云姝讓紫韻把去年制的大云燕風箏找了出來。在煥梨的幫助下，在湖邊的草地上大云燕冉冉而起。

云姝抖手中的線，卻總覺得這風箏放得滋味不對。正發呆間，黎歌牽著個飛鷹風箏，瀟瀟灑灑走過來。“發什麼呆呢？”

云姝轉頭看見是他，眉眼也彎起來，覺得自己很是喜歡黎歌的笑容，抖抖手中的繩子：“我正納悶為什麼放風箏變得不好玩了，是不是讀書讀傻了？”

“還不錯，我以前都沒功夫玩，難得師傅每月還有兩日休息，又是在你家，父親母親也不好再讓我一直讀書。”說話間黎歌到了前。

云姝道：“我以為神都是天生的，原來也要這麼用功。”

黎歌不由笑道：“你也是個聰敏的，難道是天生如此？”

“我就是天生的啊！”云姝眨著眼睛，做出不可思議的樣子，玩笑道。

黎歌被的樣子逗得笑容更燦爛。

兩人聊天不免分神，兩個風箏不知道什麼時候攪在了一起，待要抖開時，已晚了。兩個風箏越纏越，搖搖墜。

云姝想著，若落到草木樹椏上，也必將破的不樣子，遂朝不遠與紫韻斗草的煥梨嚷道：“煥梨、煥梨，快拿剪刀來！風箏要落了！”

“哎，我這就去。”煥梨頂著滿頭花草應聲而去，跑的一路芳菲紛紛墜地。

煥梨與紫韻斗草，原則是輸的一方要把花草簪在發間，最后輸贏多一看便知。

“看來煥梨輸了不，果然還是年紀小啊！”云姝在心里一本正經的慨道。

“你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比煥梨還小啊。”黎歌笑道。

“我人小心老，不啊？”云姝不滿意的瞥了黎歌一眼，怪舌道。

“，，大小姐怎麼說，怎麼。”黎歌很實在的給自己賺了個白眼兒，笑著敷衍道。又從腰間出一把小匕首遞給云姝一把，樣子極是巧可。

眼見風箏就要掉下來了，云姝慌忙抖繩子，順手接過黎歌的小匕首，割斷兩繩子。馭著風勢，兩只風箏纏纏越飛越遠。

“不知道會落在誰家屋頂上。”著風箏消失不見，黎歌道。

“落在它想要落的地方，”云姝著匕首柄上的花紋道，“沒想到你竟然隨帶著匕首？”

“喔，是帶在腰間做裝飾的。”黎歌拍拍腰間，果然還有一個同樣巧的刀鞘在那里。

云姝搖搖頭，順手將匕首歸鞘，又覺著這個作過于親昵，有些不自然。遂轉移注意，向急急奔來的煥梨說，“慢點跑，剪刀用不到了，你別摔了。”

黎歌向云姝道：“由于我的緣故，讓你不得不放風箏飛走，我賠你一個風箏吧。”

“好啊，”云姝的娃娃臉即刻轉為興，然后才好奇問，“你會做風箏？”

“額，不會，”黎歌有些窘然，話有些說過了，“我會畫風箏，我可以幫你畫一個你喜歡的，然后讓明心幫忙做，明心做風箏是一把好手，我剛才的那個就是他做的。”

“也好，也好，”云姝同樣很興，“還沒見過你畫畫呢，應該也像文章一樣出彩吧！”

“還看得過去吧。”黎歌謙虛道。“不過，去哪里畫？”

云姝略一思索，道：“池塘邊的草地上，有風有景！記得那些文人墨客嗎？我想春風里作畫，定然別有一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