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這白麵皮的後生,倒是有點本事!紀青璿說,你們是新晉不良友,主請纓追查蕭廷案?”
付九一邊說著,一邊抱著酒壇子,顛簸著子走了幾步,緩緩坐了回去。
這時,郭燁等人才注意到,眼前這位不良令付大人的左腳有些跛,剛才搶酒的作卻如此迅捷,毫沒有影響。
“本你們也拜見了,回吧!”
坐回去之後,付九衝他二人意興闌珊地揮揮手,便抱著酒壇子給自己悠悠哉哉地倒了一杯酒,卻不見灑落出來一滴酒水,足見手上功夫穩如磐石。
“……”
郭燁一愣,這到邊的話都沒說呢,就被下了逐客令,好氣啊。
陸廣白卻是說道:“我們什麽時候回都可以,不過不良令大人,您這酒可不能喝。”
“不能喝?這是為何?”
付九已經將剛倒出的酒,湊到了邊,酒香四溢,醇香撲鼻,酒蟲都快被勾到嗓子眼兒了。
陸廣白道:“因為此酒有毒。”
付九微微一怔,將酒杯放回桌上,剛才還有些迷迷噔噔的眼神,陡然一變,變得銳利如鷹眸般,直勾勾地盯著陸廣白,著不容置疑,等待著陸廣白的解釋。
到底是在安西軍長年浴廝殺的百戰老卒,這等殺伐之氣,豈是普通京所能俱有的?
別說陸廣白,就連郭燁都被猛地震懾了一下。至於李二寶,卻是一臉心向往之,這才是好男兒該有之氣度嘛。
陸廣白解釋道:“還不良令大人恕罪,剛才卑職往酒壇子裏添的料,是一種名為醉死草的草藥,為方便攜帶,屬下將它磨末放於香囊中。這種末一旦放酒中,會湧出濃烈的香氣,尤其是對酒之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但一旦飲用,便會立時中毒,稍稍過量就能置人於死!”
“原來如此,”付九聽罷,又變得跟貪酒的老酒鬼似的,將酒杯拿起湊到鼻下聞了聞,依依不舍地放了下來,歎道,“酒香勾人啊,可惜縱是再香,它也變了一杯穿腸毒藥。就像世間很多東西,看著花團錦簇,暗裏卻是爛了心。又如世間一些事,看著樸實無華,卻是管不得,沾不得,一管便將自己卷進去,一沾便是無窮無盡禍啊!”
郭燁聽著付九好像是話裏有話,甚至是在敲打他和陸廣白的。難道今日他是在警告自己和小陸,莫要聽紀青璿的,莫要去管蕭廷這樁案子嗎?
他忍不住問道:“不良令大人,長安不良司有查京畿奇詭懸案,保長安一土安寧之責,為不良人本應是侍奉於法理真相,怎能取明哲保之道呢?”
“小,還能說。”付九瞇著眼睛,多有些不屑。
郭燁道:“大人為長安不良令,卻隻顧著明哲保,與貴司的不良尉紀青璿相比,雖不過是大人麾下的不良尉,卻比大人更知道何謂法尺丈人間,也比大人更知道何謂天地有正氣!大人這長安不良令,委實是……”
話說到這兒,郭燁已經完全放飛自我了,眼前渾然沒有顧忌到付九乃堂堂長安不良司的不良令,若不是陸廣白不停地扯著他的襟,他還要繼續噴。
“嘿嘿,你是想說,本委實是徒有虛名,位素餐,不配為長安不良令,是麽?”付九瞇著眼睛繼續問道。
郭燁道:“屬下不敢!”
“嘿嘿,你是不敢,但你是這麽想的!”
付九桀桀又笑了兩聲,道:“今天就是紀青璿在這兒,本還是那番話,你們想幹什麽,想查什麽,本概都不想管。但有一點,莫要連累了本,還有本這長安不良司中百十號老夥計,我等世代不良人,不能在付某手上斷了代!”
什麽?
郭燁這回聽明白了,敢兒這長安不良司中還分山頭呢?這紀青璿和付九還是兩個派係兩撥人?是了,徐有功是皇陛下擢升的不良帥,雖然管轄著長安和兩不良司,但是對於付九這些世世代代都是不良人的土著來說,這就是外來的和尚啊。不良人除了市井招募有本領之人,還有世代傳承之說。這徐有功空降而來,自然和土生土長的不良人不是一個山頭的啊。
靠,紀青璿這小娘皮讓我麵見不良令付九,向付九申請增派調撥人手,敢兒就沒安好心啊?
“呃,大人,您說這話,跟當初我祖父讓我加不良司任差,完全是兩番話!”
李二寶有些氣急,梗著脖子爭執道,“我祖父說,這酷吏當道的長安城裏,若是還有人還敢站出來秉持公義,懲除惡,匡扶忠良,那便是不良司了!”
“嘿嘿,還匡扶忠良?”
付九瞥了一眼李二寶,嗤笑道:“你祖父便是匡扶忠良,把自己匡扶到千裏之外的南濱當縣尉去了,好好的在當他的宰相,百敬仰不好麽?”
李二寶麵一紅,氣道:“你……”
“大人,您要這麽說,我偏就要查這樁案子!”郭燁到底是年熱,就見不得付九這種老油子。他雖為萬年縣衙小小捕頭,但前任宰相李昭德的事跡卻是知之甚詳的,這都名揚到各個市井酒坊了,為一縣捕頭怎會不知道?李昭德忠勇剛烈,疾惡如仇,敢於諫言的事,在市井坊間是百姓稱頌的,郭燁自也是對這位老大人佩服的不得了。
“好膽你再說一遍!”付九喝道,“念在紀青璿呈報上來的公文中提及,你二人在五石散一案的功勞,本可以暫且讓你二人以不良友之職,托庇於不良司中,免遭麗競門報複。興許,未來立些功勞,還允準你二人為真正的不良人!但是你二人執念於追查蕭廷一案,哼,哪裏來,便滾哪裏去!”
郭燁心裏那一個氣啊,紀青璿啊紀青璿,你這太坑了。原來不用查蕭廷案,憑功勞也不能進不良司啊!那你讓我來攙和什麽蕭廷案?
但是現在郭燁騎虎難下了,還能認慫嗎?
尤其是二寶此時此刻就像迷弟一樣,在郭燁後用散著灼熱芒的眼睛,崇拜地盯著郭燁。
就連郭燁認為這個時候會拉他襟袖,勸他認慫,勸他就坡下驢的陸廣白,此時此刻居然都一臉同仇敵愾,非要一查到底的義無反顧之。
靠!
郭燁覺自己好像又被套路了!
就在這時,陸廣白說話了:“蕭廷之案,我雖小小仵作,卻與郭捕頭一樣態度,世間終需正義在!查,非要查出個水落石出不可!”
郭燁急道:“小陸……”
李二寶又道:“好!我李二寶此生就佩服郭燁大哥,廣白大哥這樣的世間好男兒!我陪你們一起查,不就是麗競門嗎?我祖父從來不懼他們,我也不會懼!”
郭燁:“二寶……”
“滾!”
付九麵驟變!
尷尬了!
郭燁不知道這滾是什麽意思了,是讓他們徹底滾出不良司,連不良友的資格都剝奪了嗎?還是讓他們先滾出不良司,保留不良友的資格,但不許追查蕭廷案?
或者說是,讓他們滾出去,同意他們追查蕭廷案了?
空氣好像在這一刻,瞬間凝滯了。
“等一下!”
付九忽然又開口了,目卻落在了郭燁的手上,問道:“你手上的戒指,哪裏來的?”
戒指?
郭燁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戴著的戒指,上次升平館看到蕭廷上有一枚同款不同字雕的戒指之後,已經好久沒在意過這戒指的事了。
他手上的這枚戒指,是他父親遠走他鄉,留給他和他的母親的。母親直到過世都沒說過這枚戒指有什麽,隻說這是父親留給他的念想。
現在又聽付九提問這枚戒指,再加上升平館那枚牽扯到蕭家的戒指……很可能,這戒指還牽扯到什麽天大的。
他稍微猶豫了一下,就將父親留給他戒指,後遠走他鄉之事和盤托出。
付九聽完後,又看了看郭燁的臉龐,若有所思地點頭道:“像,管閑事的病,倒是像極了!”
“啊?聽大人這話,莫非知道這戒指有什麽淵源不?”郭燁激地問道,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起這戒指,也許能打聽到父親的下落呢?
“戒指的事兒你莫打聽。”付九猛地神肅然,字斟句酌地道:“戒指之事嗎,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說罷,付九那雙鷹眸般的目又徘徊在李二寶和陸廣白臉上,叮囑道:“你們二位若是郭燁這小子的好友,那今日戒指這事便爛在肚子裏,就是父母妻兒,都萬萬不可提起。”
“明白。”二人齊聲答應。雖然不知道戒指到底有什麽,但是付九說得這麽嚴重,二人也不敢小覷。
郭燁想著上次蕭廷死得那一個慘,難道也是戒指給惹來禍端的?備不住就是呢?那這玩意就不單單是父親留下來的念想了,也是一道要人命的催命符啊。
當即,他飛快地將戒指褪下,放袖兜之中,說道:“屬下回去就把這枚戒指藏好,再也不拿出來了。”
“嗯,你倒是很知趣,這點也像!”
付九點頭,道:“罷了,看在這戒指的份兒上,本便遂了你的心思。你不是要查蕭廷案嗎?”
“這……其實不查也無所謂,隻要能讓我們進了不良司……”郭燁回道。
不過話沒說完,就被李二寶搶了話茬兒,“查!一查到底!紀青璿都查不出這樁案子,我們若是查出來,既能還一個法理真相,也能在這人麵前,好好威風一把!”
郭燁翻了翻白眼,小小年紀,真特麽話。
付九點點頭,道:“在紀青璿這個態度上,本還是很欣賞你李二寶的!這樣吧,給你們三天的時間,你們將本手頭上一樁小案給破了,本就信你們有查蕭廷案之能力!到時候蕭廷一案,本會給你們增派調撥人手。蕭廷案一破,你們不良人的份,也算是踏實了!”
郭燁覺得這事兒從頭到尾就是被紀青璿套路了,還有邊這兩位隊友給反助攻了,不然連屁事兒都不用攙和,就是不良友了。眼下真是何苦來哉?不單單攤上蕭廷案,還莫名其妙要接過付九手上一樁案子來。
這簡直就是自討苦吃啊!
他喪喪地喟了一口氣,問道:“敢問不良令大人,是什麽一樁小小案子?”
付九曬然一笑,道:“案子雖小,但是玄乎的。小子,你可聽過神仙娶媳婦這種事兒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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