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雖然顯赫，但在京城為者卻並不太多，說起來和自己的親兄弟也有近十年未曾相見了，先前從京城過來的時候，就想著在西安多逗留兩天，卻不想道損毀，繞了遠路反而不得相見，聽到蕭氏提起來，臉上不由得就多了幾分愁緒，歎道，“年前是肯定去不得的，第一個路太難走，第二個也要預備著家裏的大事，隨時要和母親商量……第三個，族裏麻煩事也多，就看看開春後能走得開不能了。”

提到家中大事，蕭氏不免有幾分不以為然：到底是太太，一開口就是大事，就是大局。二哥一回來，就給小五房找了麻煩，眼看著借糧使者就要到村了，到時候免不得又是一番拉幫結派……忙了一年，到年邊都不讓人清靜！

久住楊家村，雖然也不乏心機，但又哪裏比得上京城那些個八麵玲瓏的貴婦人，心中做了此想，麵上自然而然就流出了蛛馬跡。就是善桐都看出了幾分，頗有些不大高興，了母親一眼，卻又小心翼翼地忍了下來，笑著拉開話題問蕭氏，“怎麽沒見四叔呀？”

“噢。”蕭氏就笑著說，“剛才三哥喊他一道出去，拉宗房老四一道進縣裏吃個飯，要喝了酒，就不回來了。”

就和王氏換了一個眼。

王氏略帶抱歉地看了善桐一眼，“說起來還是妞妞不懂事，這就麻煩四哥了。”

“也不是這麽說！”蕭氏忙客氣了幾句，“這樣的事遇上了就是遇上了，說起來還是老七房那個溫老三不懂事，憑他跟誰飛揚跋扈去了，也不能欺負到我們家頭上來，不然豈不了笑話了？”

眉間閃過了一厲，又輕聲和王氏抱怨，“不是我說，這也忒不像話了些，整個老七房裏竟是一個能說得上話的好人都沒有，打從老大算起，二十多歲的人了，沒有一戶人家敢和他們結親，我聽說岐山縣裏有兒的人家，一看到他們老七房的人進了城門，立刻都關門閉戶的。就隻有那些窯子裏的貨，見了他們和見了親人一樣。你說這個樣子，哪還有一點大家子弟的風範？楊家的名聲都要被敗壞了，宗房就隻是不管，族長是老糊塗了，隻帶累得我們這些老實過日的頭疼罷了。”

也是家小姐出，怎麽當著侄兒的麵就說起了青樓楚館的事？王氏不免有些不快，麵上卻並不出，隻是笑瞇瞇地附和道，“可不是？我剛進十三房問好，海鵬嬸還抓著我抱怨了半天，說是老七房裏就有四五個兒子想要過繼進來，偏偏宗房又裝聾作啞隻是不管事……”

提到十三房，蕭氏一撇，竟也沒有好氣，“十三房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自己家男人不頂事，天就著我們家的大，指著我們出麵當的槍，去幫挑了老七房？誰家有那份閑工夫！也就是攤上了和他家鄰居，要不然誰也不傻，幹嘛和他出這份頭啊。”

善桐隻覺得四嬸實在麵目可憎，再也聽不下去，跳下地道，“娘，我去……”

一時間想到祖母和嬤嬤似乎在斟什麽，並不適合自己進去打擾，三叔不在家，三嬸也是個快如蹦豆的子。檀哥要讀書，柏哥和桂哥早出去玩了，善柳又多病得很沒什麽意思，猶豫了片刻，就道，“娘，我去外頭走走！”

王氏並不在意，隻吩咐道，“別走太遠了，一會兒就得去前頭請安呢。”

又換了個姿勢，聽蕭氏說道，“不過也不怪老七房作出這個樣子，說起來人家祖上也是闊過的，就因為上幾代和宗房鬧了別扭，現在怎麽樣？這麽多個兒子，宗房愣是一個都不肯照應，也就是老四肯給他們一個好臉。臉有什麽用？有什麽好事，人家是上趕著給小二房送去，再不然還有老三房、老十六房，都是又吃又拿好事占盡的主兒，我幾次和母親說起來，海武也這麽大了，上沒個差事，倒不如和宗房的人略略親近一番，在族田裏謀個管事……”

這話傳到善桐耳朵裏，倒是站住了腳，隻覺得若是能為四叔謀個差事，倒也是大家幾便的事。不過蕭氏為人實在不得的喜歡，小姑娘回頭看了母親一眼，便又加快腳步，出了四房住的偏院。

楊家村自然是走了的，此時出來東遊西逛，一時間也不知道去哪裏打發時間為好。善桐想著善榆等一群小夥伴，這時候多半是在河邊玩耍：西北天氣寒冷，到了冬季河水上凍堅逾鋼，孩子們在上頭冰玩耍，倒是安全得很，就是大人們有時候來了興致，也會在河上溜一段路。

自從去了京城，唯一一次見到大片大片的冰，還是偶然一次和娘親經過什剎海，此時想到冰，一時間心難耐起來，便一溜小跑穿街過巷的，沒有多久就到了村子外圍，卻見河邊冷冷清清的：偏偏今日榆哥一群人又沒來冰。

村子雖大，但附近畢竟是野地，背後還有一個岐山，可以玩的地方很多。善桐經過這一番失，也灰心喪氣不再想冰的事兒，站在河邊著灰白的冰麵，一時又惦記起了家裏的鉤心鬥角：從前沒有開眼，真是不知道大家的一舉一，背後還有這樣的文章。

祖母把嬤嬤來，說不定就是在詢問大姐的婚事吧，從前對這個話題本漠不關心，母親了釘子自然也不會詳細說明。眼下一時拉不下臉來，找了嬤嬤過來盤問，或者一來是問一問大姐的況。二來也是輾轉傳遞出自己的態度，母親和大姐要是能捕捉得到，順著桿子往上一爬，沒準來年開春，祖母就會為大姐張羅一門好親事了。

善榴過年十七，在南邊都算是老姑娘了，即使西北親晚，但也不能再耽擱。祖母能夠為說親，當然是善桐求之不得的好事，可不想大姐所適非人一輩子都不開心，可這件事是這樣辦的，又令實在很難開心得起來。祖母茫然無知間，似乎是被母親和大姐聯手算計了一回，真要細究，自己似乎也扮演了不彩的角……

小姑娘怔怔地站了半日，一時間又想到了母親對十三房反常的客氣。

母親和大姐說話的時候，是過一句的，說祖母‘早就告訴你，老太太是一見到十三房，就想到了當年的自己’……對十三房這樣客氣，也是為了要討祖母的好兒吧？

又想到了海鵬叔牛吼一樣的咳嗽，與海鵬嬸摟住時那細細的唞，還有四嬸蕭氏的話。

“十三房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自己家男人不頂事，天就著我們家的大，指著我們出麵當的槍，去幫挑了老七房？誰家有那份閑工夫！也就是攤上了和他家鄰居，要不然誰也不傻，幹嘛和他出這份頭啊。”

一時間，善桐的心竟全了起來。又不喜歡四嬸的話，又覺得四嬸的話也不無道理。可又覺得自己看不起四嬸，實在沒有底氣——就是娘親，不也是因為有所求，所以才對十三房那樣的溫存嗎？

可母親這樣大張旗鼓地去十三房拜訪，被街坊鄰居們傳開了，或者老七房也會有些顧忌吧。雖然是為了討好祖母，可十三房也能得到好……

慨萬千，不就歎了一口氣，又蹲下`來怔怔地著河麵，心中思翻湧，卻又和塞了一團棉花一般不得勁兒，這一出神就是半日，這才覺得手腳發麻，站起來原地跳了跳，反要走時，卻見得一個長相陌生的年站在後，神頗為友善地著自己。見到善桐轉過來，他就笑瞇瞇地問，“這是小五房的三姑娘嗎？”

善桐不退了一步，略帶吃驚地問，“請問您是哪位？”

那年哈哈一笑，忽然歡容滿臉，刮著臉道，“小三妞，你不記得我啦？我是你德寶哥！哎呀呀，一晃四五年沒見，我們三妞大姑娘了，剛才乍一眼我可還沒有認出來！”

“德寶哥！”善桐一下又驚又喜，笑著道，“你才變得厲害呢，四五年沒見，你大人了！我記得我去京城的時候，你還拖著兩管鼻涕呢——”○思○兔○在○線○閱○讀○

見德寶哥不好意思地抹了抹鼻子，哈哈笑起來，“聽嬤嬤說，你娶親啦，都要給我生小侄子了！”

這一位德寶哥，正是王嬤嬤的親孫子王德寶，他和善桐等人關係自然非比尋常，雖說王嬤嬤是小五房的仆人，但從兒子王德寶他父親開始都是自由民，因此和善桐說話從來並沒有主仆架勢，又比善桐大了幾歲，兩人雖然隔了四五年沒見麵，但親倒和往日裏一樣。互相問過了好，善桐就笑問，“是嬤嬤大爺回來送年禮了？還是你們今年就在村子裏過年啊？”

“我爹還沒那麽早呢！怎麽也得進了臘月二十八，把店裏的事給安頓完了再說。”王德寶笑著道，“我是回來接你嬤嬤去翔府的，今年咱們在翔府過年來著。”

他又往後一讓，拱手衝後一名年笑道，“諸兄，認識一下也好，這是我舊主家的三姑娘，三妞，這是蘭州諸總兵家的大公子燕生，這次和我同路過村子裏來。說起來和你們小五房似乎也輾轉有親的！”

西北各世家大族，聯絡有親的很多，如果算上各族眷本牽扯的親戚關係，那就更別提了。因此善桐一點都不驚訝，給諸公子行了禮，又很規矩地問了好，這才好奇地看著諸公子，笑著問，“世兄，眼看著就要過年了，這時候過來，還趕得回家嗎？”

諸燕生雖然是武將之子，但卻生得十分白淨，雖然相貌稱不上多英俊，但卻自然而然有一世家子弟的氣質，且因材高挑，雖說著樸素又帶了沙塵，但牽著馬站在當地，竟還有些玉樹臨風的氣質。他含笑衝善桐回了禮，“今年甘肅過來路很難走，本以為臘月初就能到村子裏了，沒想到路上冰結了尺許厚，要不是遇到王兄，現在恐怕還被困在驛站呢。”

他從甘肅過來，和二老爺走的可能是一條回家路，善桐哎呀一聲，關心之，頓時溢於言表，看了王德寶一眼，又衝諸燕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將王德寶拉到一邊，低聲道，“諸世兄是來找哪房的呀？你知道世兄是從哪條路過來的？我爹人也在甘肅呢，要是路那樣難走，豈不是可能也被困在路上了？德寶哥，一會你仔細問問唄？”

王德寶會意地笑了，他還未說話，諸燕生忽然在兩人後驚異地咦了一聲，“怎麽遠又有了蹄聲？”

當時能夠騎得起馬的人，自然都不會是什麽平民百姓，尤其西北苦寒之地，一般人家全都騎驢。善桐側耳一聽，果然聽到蹄聲陣陣似乎群，心中一下想到了父親，當下便高興起來，拍手笑道，“我猜是爹回來了！要不然，就是……嗯，就是小四房有人回來！”

這個猜測基於楊家村現狀來說，當然不算有錯。王德寶才一笑正要說話，諸燕生忽然道，“小世妹，別太往前走，前麵就是河，——”

他話才出口，善桐已是往前奔了幾步，聽了諸燕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