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絕食

碧溪閣的夜盡了，春和宮的仍未銷。曹得意在景辭那丟掉的臉面，在坤寧宮統統找回來，他領著一隊人浩浩宮時，皇后還在佛堂里念經，直到西北角挖出罪證，也未見這位活菩薩多問一句。

“有太子，自然樂得念經參佛不問俗事，宮卻不能。”曹得意捧著個銀盤，裝著半臂長人偶，背書癸酉年十一月初八，正是的心肝齊王生辰，雖審查到半夜，但如今親眼見著了，才真真人肝膽俱裂，“賤人自己的兒子不中用，便要來害我的燧兒”

陸焉道“坤寧宮，儀殿，春和宮，碧溪閣，東南西北各角都挖出一只，可見那宮的是實話。”

眼刀子橫向曹得意，喻貴妃道“人呢你們東廠這群廢審死了”曹得意忙磕頭，“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將人提出來。”

陸焉卻道“人養在娘娘宮里恐遭人非議，圣上回宮之前，不如就扣在東廠。”

喻貴妃頷首，“你的不錯，曹得意，且養著那賤人，若是想不開咬舌自盡，宮不怪，只先了你的皮。”

陸焉為難，“娘娘，儀殿，坤寧宮都好話，只碧溪閣，恐怕不妥。”

“你且看管著，別那個魔星再鬧出事來。萬事等圣駕回宮再做定奪。”恰時舒嬤嬤挑了簾子從堂出來，便沒心思再管旁人，“我兒如何”

舒嬤嬤回道“娘娘放心，高熱已退，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顧太醫再吃幾藥，養養子，不日便好。”

雙手合十，要拜謝天地神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老天有眼，保佑我兒平安康健。”只一眨眼，又變了臉，“任你是誰，敢害我燧兒，宮便要你的命”

夜至三更，陸焉才同曹得意一同退出春和宮。曹得意仍是憤憤不平模樣，里咕噥，“主子霸道，宮也蠻橫，這京城里郡主國公咱家見得還哪一個有那一位囂張跋扈仗著太后娘娘寵，就連貴妃娘娘都敢不放在眼里，那哪里是打人的臉，那打的是娘娘的臉面”

陸焉只背著手往前并不答話，春山落后半步，回道“咱們宮里這位可是太后嫡親的外孫兒，國公府的姑娘，不人上三代是開國功臣，就是現在，景大人可還鎮守在西南，封疆拓土。呀，甭手，就是打死了個把宮奴，也不過是一句話輕輕揭過。年前侯府家奴的事你忘了生生半夏姑娘拿鞭子死，那可是半句好話都沒有。”

曹得意執意要充胖子，“東廠辦案，誰敢阻攔”

春山嬉笑道“東廠東廠就不是奴才曹公公見著貴人主子便不必行禮大人且看開些。“

曹得意道“我可不是委屈我自個兒，只看這幾日那活祖宗還不知要鬧出什麼花樣，屆時陸大人心煩，人也可代勞，橫豎這委屈一次是，多來幾次也無妨。”

陸焉仍不接話，行至岔口，扔下一句“就此別過”旋即轉。曹得意留在原地氣悶氣虛，等到不見人影才敢啐一口唾沫，“呸什麼玩意兒”

春山跟著陸焉，一路竊笑，“瞧，馬屁拍在馬上。曹純讓還活蹦跳呢，他干兒子就要另攀高枝，嘖嘖，自以為天底下就他一個明人兒呢。”

第二日出奇地靜，前去湯泉山的信使回報，太后知曉此事，原要提早回宮，但皇上執意留下。各宮主位參不出圣意，依舊念經的念經，聽戲的聽戲，喻貴妃抱著兒子恨得牙，儀殿淑妃的燕照例每日一盅。禮部侍郎趙賢智一家進了詔獄，人打斷了手腳，毒瞎了眼，卻打不斷一鐵骨，一門三代半句話不肯吐，案子上到西廠案臺，陸焉扶著杯蓋撥開碧螺春，緩緩道“等不來三法司會審，沒有證據，就讓他們現造，閹黨也好，謀逆也罷，要的是誅他趙賢智三族的罪名。仕龍那起子錦衛最擅長這個，以后趙家的案子不必再來報我，事辦砸了，錦衛自己擔著。”

“是，的領命。”石阡去外間傳話，春山上前來回，“義父，儀殿徐昭儀搭臺子唱大破天門陣的方回了淑妃娘娘，可淑妃娘娘那是自己個愿意，娘娘也管不了。貴妃娘娘氣得腦仁子疼，趕地把人弄下來，甭唱了。”

一上午，茶才喝第一口。江南上供的新茶，各宮主子那還未來得及送，先進到他手里，這殊榮這富貴，天底下獨一份。“把徐昭儀近伺候的人領走，太監宮伺候不好娘娘，讓娘娘悶著了，通通送去浣局當差。”

“是，的這就去辦。”

“回來。”春山正要走，聞聲再轉過頭來聽訓。

陸焉道放下茶盞，慢悠悠問道，“碧溪閣怎麼樣了”

“的正要稟義父，郡主早飯午飯都沒進，是嫌咱們送去的吃食不合胃口。”春山琢磨著這原是事，貴人子經不住，到了晚上，自然是要用飯的。

“嗯”

復又端起茶盞，低眉瞧著碧綠葉片，似是深思。

不多久石阡又回來，“義父，仕龍求見。”

仕龍七尺來高，兩扇門寛，滿臉的絡腮胡，飛魚服也脹得，一頭東北棕熊似的闖進來，都遮得一干二凈。見著陸焉反是出一臉諂，陸大人前陸大人后，殷勤切切。陸焉不愿與他多周旋，但他從袖中掏出一段錦帛來，攤開淋淋一片，是趙賢智書陳，列出西廠閹狗筆筆罪狀，目驚心。

仕龍道“原以為他認罪伏法，自書罪狀，誰知道”抬眼看陸焉，

依舊神冷冷，一言不發。

不料他忽而輕笑，“大人有心，督在此謝過。”

仕龍以此表忠心，他豈有不收的道理，只不過這趙賢智是茅坑里的石頭，食古不化，又臭又，多留一天，后患無窮。

夜里用晚餐，陸焉突然問，“郡主用飯了嗎”

春山答“還未，聽半夏姑娘，郡主要絕食。”

陸焉愣了愣神，放下手中象牙筷，不自覺角上彎，“鬧絕食嚷嚷得闔宮都知道的，也就見著這一位。”接了春山遞過來的錦帕了角，起道，“你隨我去碧溪閣。”

到了院門前，半夏早早就來迎，這一次甜得很，夸得春山都臉紅。無人通報，徑直領了陸焉進室。屋燈明香暖，庭中蓮花紋三足鼎里不知燃的什麼香，一子暖融融春意，人一顆心，甜到骨子里。

他行禮，先抬手，免了這虛禮。依舊是散著頭發，斜斜靠在窗臺，罩衫松垮垮披在肩頭，暖榻上一方梨木案幾，一盞茶一舊書，懶洋洋沒骨頭模樣。半瞇著眼看他，“陸大人，可真不巧，回回都讓你瞧見我衫不整的樣子，怕是要嚇著陸大人了。”

陸焉道“是臣不會挑日子。”

景辭似乎很是同意，一只手著書脊，就著澄亮的燭看書，懶得多話。

屋靜了一靜，陸焉垂目，著邊灑金流云紋，一兩銀子一尺的雪緞讓拿來做子，裹著一只手掌大的腳，玲瓏纖細。

腳踝上套一紅線牽的銀鈴，原是宮里的老嬤嬤為拘束姑娘家行路相想出的法子，套在腳上，卻驀地勾人。

沉沉悶悶，是急子，忍不了，打破沉默開口問，“陸大人深夜前來，有何貴干”

陸焉挪開眼，目又落在端茶的右手上。“聽聞郡主胃口不佳，臣特來問問，宮里供給可有短缺，臣即刻去辦。”

景辭瞧他一眼，撇撇“龍井蝦仁，龍井用的是前年舊茶，務府藏了幾年一等二等還是三等鮮蝦運上來路途幾日早就不新鮮。百草羊羹腥氣太重，碧玉白菜半點味道沒有。還有紅玉粳，糯得黏牙，如何下咽”

陸焉手為景辭添了茶，低笑道“郡主恕罪，是務府無能，今后微臣定要整頓。只是春和宮進的食材同碧溪閣無二，絕沒有一二等之分。”

景辭卻不領，直言道“同江南吏的兒一般用度，這話我家老夫人聽了，可得哭上一場。”

春山在門口聽出一虛汗，四下瞧了瞧，只想推到院門外去。

“臣笨拙舌錯了話，郡主恕罪。”

“豈敢豈敢，階下之囚，哪敢談其他。”給力 ”xinwu” 威信公眾號，看更多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