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也不敢再看熱鬧,紛紛起,勸說皇帝息怒。
皇帝冷冷道:“你的確是夠愚鈍的,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白瞎了這個好姓氏!”
他又問齊王:“你這幅真跡,又是從哪裏淘弄來的?”
齊王忙道:“是兒子手下一個門客,逛鋪子的時候發現這幅手書,他知道我一貫喜書畫,便幫我留意著,我親自察看之後,見果然是鍾繇真跡,就趕買下來,當時討價還價,花了整整兩千兩,還搭上曹不興的一幅畫。”
皇帝:“哪家鋪子買的?”
齊王遲疑片刻:“西市的一間鋪子,名五彩記。”
皇帝又問賀泰:“你的該不會也是在同一間鋪子買的吧?”
賀泰搖搖頭,啞聲道:“不是,兒子是在林氏畫鋪買的。”
皇帝:“把眼淚,在朕的壽宴上嚎啕大哭,何統!”
賀泰手忙腳了眼淚,請罪道:“此事是兒子愚鈍,讓您煩心了,還請父親再給兒子一個機會,重新獻上壽禮。”
皇帝冷笑:“你該不是想去找那間鋪子算賬吧?”
賀泰:“不瞞您說,兒子原本準備了兩份壽禮,另外一份,是家中上下,親手抄寫的佛經,但後來我看見鍾繇真跡,就覺得隻送佛經,無法彰顯心意,這才與賣家講價,用五百兩買下那幅手書……”
他現在隻後悔當初沒有聽幾個兒子的建言,現在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皇帝沒好氣:“孝心不是用銀兩來現的,若真有那份心,哪怕送稻草,朕也不會嫌棄!”
賀泰:“兒子知錯……”
齊王正想出言求,就聽皇帝道:“你是有錯,錯在人蒙蔽,不知明辨是非,十一年前如此,十一年後還是如此。”
聽他提及十一年前的事,眾人都將出口的話咽下去,不敢再出聲。
皇帝卻話鋒一轉:“但你勝在一片孝心赤誠,這幅贗品,朕收下了,往後自己長個教訓,別再鬧出笑話。”
賀泰抬起頭,本以為這次一定會被罵得很慘,誰知父親竟輕飄飄揭過,還肯定了他的孝心,這讓賀泰有種如置夢中的恍惚。
“父親,快謝恩!”賀穆在旁邊小聲提醒。
賀泰醒過神來:“父親明鑒,兒子無以為報……”
若說之前哭泣是驚慌失措,也是為了博取同,這下可就哭得真心實意了。
皇帝暗歎一聲,知道長子這是被舊事嚇壞,連膽子都給嚇沒了,便彎腰親自扶他一把,還掏出懷中手帕:“把臉,都座吧。”
賀泰接過帕子,寵若驚。
既然皇帝息事寧人,不願追究,眾人也都識趣地不再提,悠揚樂聲複又奏起,舞姬重新場,一派和樂融融,仿佛之前的風波從未發生。
卻是苦了宋氏這等沒有見過大場麵的小婦人,被方才一幕嚇壞,餘下的時間也沒心思再欣賞什麽歌舞,一直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地盼著宴會結束。
酒過三巡,月上中天,筵席將近尾聲,賀泰並齊王衛王,三兄弟上前敬酒,皇帝扶著額頭,帶了三分醉意,擺擺手:“朕不勝酒力,心領了,你們自個兒喝吧。”
他冷不防問賀泰:“這些日子你在家中,都做了什麽?”
賀泰:“惟讀書練字而已。”
不料皇帝又問:“讀的什麽書?”
賀泰不敢拿些學問高深的書來充門麵,在明的父親麵前,隻會立馬被識破,所以他老老實實道:“是一些山水遊記,還有郭璞的《水經》。”
皇帝挑眉:“哦?你還想治水?”
賀泰:“兒子隻是瞧著裏麵記載山川形勝,頗為有趣,正可與《漢書》裏的地理誌相互對比察看。”
皇帝嗯了一聲:“既是如此,明日起,你就去工部辦差吧。”
賀泰傻眼:“啊?”
皇帝不悅:“啊什麽啊?沒聽清朕說的話?”
“不不不,聽清了,聽清了!謝陛下隆恩,兒子定當盡心盡力!”賀泰狂喜得有些語無倫次。
皇帝:“從前你隻在禮部待過,如今時隔多年,想必也都忘了,治河也好,營造也罷,工部那些東西,你是一竅不通,去了之後,要好生向工部的人請教,不可任意妄為。”
賀泰心激,忙一一答應下來。
齊王在旁邊聽得有些怔愣,心說方才大哥還被罵得狗淋頭,怎麽三言兩語又被指了差事?難不獻了幅贗品,反倒還有功了?
他心下有些不安,不由眼向皇帝,皇帝卻未看他,隻盯著賀泰訓話。
齊王又朝弟弟衛王看去,卻見衛王臉上也浮現出一茫然之,顯然同樣不解。
……
如果說皇帝忽然讓長子去工部辦差,僅僅是酒醉後的心來,那麽接下來的發展就更令人吃驚了:就在壽宴的隔日,宮中下旨,曰皇長子賀泰誠心悔過,且因反賊樂弼兵臨城下時,守城有功,封魯國公,賜原魯王府邸居住,工部協辦差事。
齊王再也無法欺騙自己說皇帝老爹隻是一時心,他忙召來心腹幕僚,開門見山就問:“依你看,陛下讓大哥回京,是否與立太子有關?”
幕僚問:“皇長子買了贗品的事,是否與殿下有關?”
齊王一口否認:“自然沒有!”
幕僚:“那殿下是否事先知道那是一幅贗品?”
齊王不說話了。
幕僚歎道:“殿下既然知道,為何不說?”
齊王為自己辯白:“此事不能怪我,五彩記與林氏畫鋪原本就是一個東家,我先訂了那幅《玉臺賦》真跡,店鋪東家為了吸引客源,特意又掛了兩日,才被大哥發現,我怎麽知道他們會拿一幅贗品賣給大哥!”
幕僚:“恕我直言,殿下是否存著看笑話的心思,好讓陛下發現皇長子何等魯鈍?”
被對方一針見點出來,齊王有點惱怒:“聯芳!”
幕僚拱手:“殿下別見怪,隻是您的心思,在下能看出來,陛下又怎會看不出來?在您眼中,皇長子的確魯鈍,可在陛下眼中,那又何嚐不是一片赤子之心?”
齊王沉默片刻:“此事是我思慮不周。”
幕僚道:“皇長子的笑話,別人看得,您與衛王卻看不得,因為你們是兄弟,兄弟是要守相助的,丙申逆案之後,陛下最忌諱的,就是兄弟鬩牆。”
齊王:“陛下已經年近六旬,任憑底下勸立東宮的折子再多,他老人家就是巋然不,前些日子又有人提起東宮的事,陛下倒好,直接就將大哥召回來了,我隻怕……”
幕僚:“不會。皇長子在外十一年,名為廢黜,實則,整整十一年,不知國家大事,更未參政議政,這樣的人繼承皇位,陛下難道會放心?在陛下心中,最優秀的儲君,隻怕還是當年的昭元太子。”
齊王莫名有些煩躁:“所以這些年,我一言一行,無不以先太子為楷模,連陛下都讚我有昭元太子風,可即便如此,他為何還遲遲不肯立太子?”
幕僚:“帝心難測,殿下隻能以不變應萬變,皇長子隻是封魯國公而已,殿下切勿了陣腳。”
齊王眉心:“我省得,工部諸事繁雜,吃力不討好,待夏之後,眾臣肯定又要為了治河吵上幾天,我那位大哥,是彈不住這一攤子事的。”
幕僚:“不錯,皇長子母家隻是宮婢出,毫無基,在朝廷更無外援,不必殿下出手,他也辦不了那些差事,陛下自然明察秋毫的,如今陛下僅有三子,皇長子舊罪在,平庸,衛王則事事唯您馬首是瞻,若真要立太子,除了殿下您,他還能選誰呢?”
齊王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終於覺得舒坦了些。
……
此時此刻,京城頗負盛名的雲來酒肆之,楊鈞也正端起酒杯,笑容滿麵地打趣:“恭喜賀郎君得封魯國公,打從我認識你起,就覺得這一日遲早會到來,往後還請三公子多多關照,可不要嫌棄我商賈份微賤!”~思~兔~在~線~閱~讀~
孰料賀融麵淡淡,殊無半點得意之。
楊鈞見狀也斂了笑容:“怎麽?難道此事還有變故?”
賀融搖搖頭:“我沒想到會這麽快,父親封爵,比我預料之中,還要快上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與正文無關的小劇場:
賀穆:父親真是否極泰來了,這都能因禍得福。
賀秀:我看這傻人有傻福。
賀穆心頭一,看向他家最機警的三弟:老三,是不是因為這樣,你才沒有拚命阻攔父親獻畫的?
賀融朝他高深莫測一笑,不置可否。
賀穆越發肯定自家三弟算無策。
賀融心想:開玩笑,老子又不是皇帝肚子裏的蛔蟲。不過既然大哥這麽說,我不裝裝高人,怎麽過意得去?
行文到這裏,也許有些盆友能明白為什麽這篇文不標耽也不標言的原因,我的理解是,無CP不是主角無無,不是一點人味都沒有,隻是他的人生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這決定了故事的主線。
大王喵本來以為這個題材會很低迷,但現在看來比預想的還是好一些,多謝鼎力支持的寶寶們~
☆、第25章
楊鈞奇怪:“快難道不好?起碼賀郎君,啊不,魯國公現在不再是白,也算站穩腳跟了。”
賀融蹙眉不語。
其實那天壽宴,皇帝讓父親去工部當差,已經令他們很是意外,誰知隔日又封了個魯國公,雖然加進爵是好事,可要是鬧不清緣由,同樣讓人愉快不起來。
老爹不靠譜,賀家幾兄弟被迫早早當家,幫著出謀劃策,但才智和經驗不能等同,賀融發現他們對京城局勢、朝廷勢力知之甚,對皇帝心思更是無從揣測,這些都不是靠聰明就能彌補的,賀泰邊缺乏一個能夠針對時局給出準確意見的幕僚。
賀融:“我約覺得,陛下之所以冊封父親,是與那一日生辰宴上的壽禮有關。”
楊鈞:“要不要我去查一查?”
賀融搖搖頭:“算了,上回我請你幫忙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楊鈞:“我打通宗正寺的關係,請那裏麵的小吏幫忙翻查瞿山的舊籍與家人,發現他們一家就住在城南升平坊附近,我又去升平坊尋找,卻發現他們早就搬走了,而且巧得很,從時間上來看,應該正好就在當年你落馬之前不久。”
瞿山是魯王府的馬夫,當年賀融與弟弟賀虞去騎馬,從馬上摔下來,一個終致殘,一個驚嚇夭折,那天的馬,就是瞿山準備的。
後來賀融反反複複回想,一直覺得此事並不簡單,因為當時賀泰是皇長子,賀虞又是皇長子的嫡子,不管宅還是外麵,多的是眼睛在盯著他們,這些人也都有機對賀虞下手,而賀融,不過是附帶的炮灰罷了。
可惜當時他年紀太小,本不可能進行調查,隔年又發生了丙申逆案,魯王全家都被流放,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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