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歲,這一路又不好走,雖說大車裏也帶了墊著的被褥,可正趕上夏天,墊著被子就熱,不墊著就晃,故而,一路行來,魏老太太難免出些疲。如今到炕頭兒上,端著金銀花水煮過的涼茶喝上幾口,格外舒坦。魏老太太還道,“這茶不賴。”
大舅媽笑道,“我們當家的前些年跟著邵先生去廣東那裏,那邊兒上常吃這種涼茶,裏頭放了金銀花、花、甘草,說是防暑的,夏天喝來最好。”
當初魏年他們出國,是去讀書的,如今回來了,王家人難免打聽一下書讀的怎麽樣。這可真是發了魏老太太的得意項目,魏老太太這人比較實誠,因家裏是做買賣發的家,所以一向比較看重生意錢財。可自從在海外開了眼界,老人家也知道,有學問是極有榮的一件事,這就說起來了。兒子媳婦都是博士,閨是碩士,都是響當當的大學的一流文憑。
王家眷還不大懂這些個博士碩士的事兒,魏老太太就又解釋了一回,“也就是能給大學生當老師的材料兒。”
老人家這麽一說,可是不得了了。
大舅媽連連驚歎,“那不就跟以前的進士老爺似的。”
二舅媽也說,“大嫂,這個跟進士老爺還不一樣,人家現在都管這種留洋的洋進士。唉喲,這可忒榮。”
魏老太太將手一擺,假假謙道,“也還。”又說,“我跟大妹在國外也沒閑著,我倆把小汽車的駕駛本子也都考出來了。洋話也都會說了。”
王家眷一聽,更不得了了,尤其是瞧著王大妹,把王大妹瞧的都不好意思了。三舅媽瞪圓了眼道,“汽車那東西,我也隻在縣裏趕廟會見到過。大妹,你還會開呀。”
王大妹回家就是幫著長輩們忙活茶水之事,見三嬸子問,大妹笑道,“都是去了是現學的,先前也不會。”
“唉喲,這也了不得呀。”三嬸子直說,“那汽車我聽說可金貴了,等閑好幾千大洋哪。”
大妹道,“國外沒這麽貴。這也是我平時要去市場買菜,為了方便,才學的開車。”
王大妹這樣一說,一家人更驚奇了,四舅媽也說了,“我的天哪,買菜還要開車去啊!”在村兒裏,平時都是自家種菜,就要去集上買什麽東西,也都是靠兩條走著去的。天哪,買菜竟然還要開車!天哪!再沒聽說過的稀奇事!
這稀奇事就由魏老太太代答了,魏老太太道,“那國外跟咱們國不一樣,也不興自家種菜,市場離得老遠。國家有車的人家特別多,基本上家家有好幾輛車。我們住的地方,公車又不很方便,大妹學出駕駛本子,就給買了一輛。”
唉喲喂!
這更不得了了!
要說王大妹隻是學會開車,已是令人難以相像的技能,如今魏家竟是給大妹買了一輛小汽車!
這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啊!
魏老太太覺著這樣炫富也不大好,其實這也算不上什麽炫富,老人家都是實話實說呀,魏老太太遂補充一句,“不是新車,是二手車。那會兒家裏不寬裕,都是開二手車。”
二舅媽——也就是王大妹親娘連忙說,“二手車就很好了。哎,這丫頭過去,原想著幫忙做些家事,哪裏能親家給破費買車哪。”
“不破費不破費,這破費什麽。大妹這孩子,特別懂事,人也勤快。你們說,剛到國外那會兒,人生地不的,每天介阿年阿萱阿銀都去上學,小丫頭也得上兒園,家裏就剩下我跟大妹,虧得有陪著我。我們娘兒倆,凡事有商有量的。”魏老太太笑瞇瞇地,王大妹在魏家這些年,其實沒人把當下人看,本就是親戚,何況人跟人的都是出來的。魏老太太瞧著王大妹也很歡喜,笑道,“現在大妹跟我們小丫頭在國外合開了個飯館子,大妹占三,生意很是不錯。這次是要回國,他們那飯館子也想趁著假期重新裝修一下,待回去再重開張。”
老太太這話一出,可是把王家人激壞了,尤其是二舅媽,一時都不知說什麽好,憋的紅了眼眶,拉著閨的手就念叨起來,“我這閨,前些年有個坎兒,後來到了北京親家家裏,就一路順的不得了。如今更是跟著到國外長了這樣的大本領,這我怎麽說哪。親家,您就是我的恩人哪。我哪裏能想得到哪,做夢都不敢想。”
魏老太太笑瞇瞇地,“這都是應當的。二舅媽你可別這樣,你剛不也說了,咱們可是親家,別說這外道的話。這是大妹的命,咱大妹就有這個命。”
三舅媽還問,“親家母,您家現在還要不要幫忙的,咱家裏勤快老實的閨可多了。”
魏老太太合計了一下,說,“現在我家裏雇著個洋人,我總覺著不如咱自己國的人說話明白。我有話可得說前頭,就是一樣,家裏活兒可不輕省。”
三舅媽笑,“再不輕省能比種地還累?您放心,咱鄉下丫頭都潑辣。們要是能跟著出去,一則長些見識,二則我們做長輩的,也是盼們能有出息。像咱大妹這樣,能有咱大妹一半的出息,這也了不得呀。要不是我這拖家帶口的撂不開手,我都想去見識見識那遍地小汽車的地界兒。”說的大家都笑起來。
其實,王家在村兒裏絕對是日子殷實的人家,兄弟幾個都是勤快肯幹的子,家裏田地也不,如今住的也都是清一的青磚大瓦房。隻是,這世上,父母盼兒出息的心是一樣的,就像先前大妹到魏家幹活,大妹命苦,年輕時先後嫁了倆男人都死了,到了北京,換了個環境,如今又有這般造化,王家人是極高興的。若是再有能出去的機會,不管閨小子,家裏也都是盼著的。出去做工怕什麽,魏家又不是外,這是實誠親戚,難道在家就不幹活了?一樣得下地種田!
能有這樣出去的機會,真的是魏家提攜親家了。
魏老太太心下卻是另有一番合計,魏老太太主要是想著,大妹以後跟著小丫頭做餐館的生意,家裏這頭兒定是顧不過來的。不然也不能再雇個洋人在家幹活,可魏老太太始終跟洋人不大能說到塊兒。再者,家裏孩子們多,尤其孩子還小,魏老太太就想用這知知底的。
陳萱聽著魏老太太這麽說,也沒反對,就是晚上悄悄跟阿年哥說了一聲。魏年尋思了一回,輕聲道,“媽既然應了,也便應了。洋人不大可靠,上回我那塊表,怎麽都找不到了。以前大妹在家時可沒這樣的事。雖則船票貴些,隻要是可靠人,也值了。”
陳萱心裏想著,也是這麽個理,就是得跟阿年哥說一聲,讓阿年哥知道才好。
祭老太爺的事也很順利,魏家這次舉家回來,王家也置了份香燭紙錢,魏家又去買了一堆,其實王家原想代為置辦,隻是這東西,沒有親戚代辦的,就得魏家親自去買了。魏年還去縣裏請了幾個和尚,過來給老爺子念念經。待祭過魏老太爺,魏年跟家裏說一聲,單獨帶著自己一家子,還有那些個念經的和尚,滿滿當當的坐了兩車人,一道去陳家村祭嶽父。
陳萱回陳家村帶來的轟,遠遠比魏家人到王大舅家時大的多。
第216章番外小團圓之九-思-兔-網-
陳萱自十八出嫁,從此再沒回過陳家村,如今回來,已是三十六歲,膝下二子二。此時回來,若說錦還鄉,也稱得上了。不過,陳萱著實沒有半點錦還鄉的意思,也並不是那種在外有了錢就要回鄉顯耀的子。如果可以,願再不回來的。
魏年提前打好招呼,陳姓是陳家村的大族,雖沒什麽顯赫族人,姓陳的卻是在村裏占了大半。有王大舅跟著,他們一行,先到了陳家村村長家裏。這算起來也是陳萱的族親,論理該聲五叔的。
十年前魏家回老家何家莊給老爺子下葬,土為安,當時大擺流水席,陳家村還有村民過去瞧過。後來,魏年還依陳萱的名義出錢,給村裏修過小學。那時大家就都知道,嫁城裏的阿萱,如今可是發達了。跟著老魏家,大福了。
如今陳萱回來,聽到風聲的沒有不過來瞧的。
陳萱較之在村裏時的時期,那變化,說翻天覆地都不為過。倘不是有王大舅在一邊兒,估計陳萱自我介紹了,都沒人敢認。那個沉默、寡言、黑壯、笨拙的鄉下丫頭,竟變得這般……人說不出的模樣。
是的,陳萱改變的,不隻是氣質,還有相貌。自幹活,又不是魏家這種天生白皙的人,自小就曬的油黑油黑的。再加上幹農活的壯,人自然是不好看的。幹了十八年的活,爾後讀了十八年的書,一飲一啄,便是如今的陳萱了。
陳萱魏年的影響,現於人世故頗是不錯。縱對村子沒什麽深厚,見著村長夫妻也是笑著打招呼,五嬸子都不能認了,瞅著陳萱打量許久方道,“唉喲,萱兒,真是認不出來了。”
陳萱笑,“我出嫁那會兒才十八,現在都三十幾了,倒是嬸子還是老樣子。”
五嬸子搖頭,“哪裏還是老樣子,老了是真的。”忙讓著他們坐,又媳婦去倒水,陳萱道,“嬸子你可別忙了,我們一來就您這樣忙碌,心裏如何過意的去。”
“我是高興啊。”五嬸子笑嗬嗬地,其實,陳萱以前的子,跟村裏人也沒什麽。可自打魏年那次回鄉,都知道陳萱現在過上的好日子了。再者說,到底是同族,陳萱過好了,除了陳二叔陳二嬸這樣的,其他人都得說陳萱好福氣,也願與來往。五嬸子打發小孫子把當家的找回來,陳萱說,“不用五叔了,我陪著嬸子說說話就好。”
“讓他回來,前些天王大哥就過來說你們自海外回來了,你五叔就一直盼著你們來哪。”五嬸子說著,自櫃子裏拿出一包城裏才有的香煙來招待王大舅煙,魏心把帶來的禮送給五嬸子,說,“五姥姥,這是我媽給您帶回來的。這個是國的糖,這個是老北京的點心,這個是料子,給您做裳的。”這孩子口齒伶俐,簡直勝娘百倍。
五嬸子笑的更是燦爛,直說,“還帶這些個東西來做什麽,你們回來我就高興。”
陳萱這會兒緒也調節好了,親自接了放到五嬸子手裏,懇切的說,“五嬸子您收著,以前我打豬草晚了,路過您家門口,您還給過我餅子吃哪。我每想起來,就忘不了您。”說的五嬸子倒怪難的,想著陳萱小時候不容易,如今日子好了,竟還沒忘當年的這一點好。五嬸子就接了這東西,讓媳婦收起來,又同陳萱道,“咱們一家子骨,那也是應當的。”
說一回舊話,陳萱同四個孩子說了五嬸子的輩份,讓喊五姥姥。五嬸子家孩子也不,大多數的孩子陳萱都不認得,這會子過來,有姐姐的有姑姑的,陳萱也很高興,耐心的問他們的名字,又問五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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