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東,行人車馬往來不絕。出城十裏,蕭雲卿策馬過來,嘻笑道:“寧兒小娘子,我的玳瑁困了,讓它在你車上睡一睡好麽?它可乖了。”
邵稹道:“你不是也有車,還飾金垂香,睡這折煞了你的寶貝。”
“玳瑁才兩個月大,無人陪,它寂寞。”
邵稹“嘁”一聲。
寧兒 幃簾,出半邊臉,十分興趣地看看玳瑁,卻有些怯:“它……它會不會咬人?”
“會尿到你的服上。”邵稹道。
“胡說什麽。”蕭雲卿道,“玳瑁從不拉。”說罷,他笑瞇瞇地看向寧兒,“玳瑁是男猞猁,最喜歡漂亮的小娘子了。”
寧兒對蕭雲卿的話已經習慣,也笑起來:“如此,蕭郎將它給我便是。”
蕭雲卿抱起玳瑁,遞到車上:“玳瑁,去。”
玳瑁輕巧地一躍,落到了邵稹旁。
邵稹瞥它一眼,又看看寧兒。
寧兒著車幃,想抱它又不敢抱,玳瑁卻似十分懂得,自己從空當裏鑽了進去。
“它撓你便告知我,我將它扔出去。”邵稹叮囑道。
寧兒應了一聲,片刻,車幃後麵卻傳來清亮的笑聲:“呀,它好……嘻嘻,它 手心……嘻嘻,真乖呀……”
邵稹揚眉,看向蕭雲卿。
蕭雲卿一臉得意。
“妒忌麽?下次你要討子歡心,我把玳瑁借你。”
“妒忌什麽。”邵稹反相譏,“天抱個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孩子。”
“不識風。”
“你識風,大牡丹花。”
“比你好,萬年子男……”
寧兒聽著那二人在外頭鬥,抿起。懷裏,玳瑁安靜地趴著,寧兒 它的皮,它像貓兒一樣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記得舅父家裏也有一隻貓,十分漂亮,說是胡商從波斯帶來的。
聽邵稹說,梁州到商州還有八百餘裏,他們走得不快,大約四五日能到。
快要見到許久未見的舅父,寧兒期待又激。
可是,到了商州,也許就要跟邵稹離別了。他居無定所,四方流浪,日後要再見麵,恐怕不知是何時了。
想到這些,寧兒有些惆悵。
玳瑁發現寧兒不再 ,懶懶地“喵”一聲,自顧地閉上眼睛。
薛霆從衙府回到家中,還未走到堂上,忽然聽到父親怒氣衝衝的聲音:“……杜平田舍漢!寧兒若有個長短,我定殺了他!”
薛霆訝然,快走幾步。
堂上,隻見父親薛敬與母親韋氏都在。
韋氏將一杯水遞給薛敬,道:“莫急,所謂下落不明,或許是劍南道路難行,在路上斷了消息所致。”
“即便有下落,那匹夫亦是混人!”薛敬怒道,“當初妹妹去世,我就說要將寧兒接來養,那匹夫說他是大伯該與他,如今倒做出這等禽之事!”
“父親,母親。”薛霆訝然,行了禮,問,“出了何事?”
“元均,”韋氏歎口氣,道,“你杜寧表妹,在劍南出事了。”
“寧兒?”薛霆愣了愣,看向父親。
薛敬仍麵不豫,將一封信遞給他。
薛霆接過來看。
信是一個做杜平的人寫來的,薛霆看著這名字眼,好一會,才想起來這是他姑父杜閱的兄長,寧兒的伯父。信中說,寧兒月初時出嫁去閬州,行至劍州,隊伍遭遇山賊洗劫,寧兒下落不明。
薛霆大吃一驚:“失蹤了?”
薛敬頷首,老淚縱橫,歎口氣:“怨我,當初若強勢些,將寧兒要過來,何至於此……”
“君不必如此自責。”韋氏勸道,“親疏有序,那邊畢竟是寧兒的伯父。”
薛敬冷道:“我問過,杜平將寧兒嫁去的那個閬州褚氏,給了他五十兩黃金做聘禮。給寧兒配的那人已經臥病多年,嫁過去就是等著守寡!他瞞著我不說,無非怕我阻攔,如今出了事才來求助,我那甥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曉!”
薛霆斂眉沉,道:“父親莫著急,此事重大,兒願往劍南一走。兒的好友王士儀,如今正在劍州府中,求助於他,當有眉目。”
“你去劍南?”韋氏猶豫,看向薛敬。
薛敬想了想,點頭:“薛敬想了想,點頭:“劍州刺史李公,與我亦有同朝之誼,待我修書一封,你帶去便是。”
薛霆應下,告別了父親,即刻去為做準備。
午後,大雨磅礴而下。
眾人縱使備了油,也抵擋不住那傾盆的雨水。幸好路邊有一間土地廟,車馬疾馳,連忙趕去躲避。
蕭雲卿漂亮的紅袍被淋得,在上,很是落魄。
邵稹看著,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
蕭雲卿白他一眼,看向寧兒。
的裳也了一下,可是懷裏的玳瑁卻是好端端的。
“寧兒小娘子真好。”蕭雲卿誇道。
邵稹不理他,看著寧兒,微微皺眉:“涼麽?”
“不涼。”寧兒道,見邵稹的上也好不到哪裏去,道:“你呢?”
邵稹笑而搖頭。雨越下越大,似乎還要等上許久,邵稹看看寧兒,想了想,去車上取來他那間舊袍子,遞給寧兒:“披上。”
寧兒道:“不必了。”
“披上。”邵稹加重語氣,“你裳了,一會吹風,最易生病。”
寧兒隻好接過來,把袍子披上。抬眼間,瞥到蕭雲卿在一旁看著他們,笑得意味深長。寧兒臉一熱。
“別管他。”邵稹在一旁道,“他連個表妹都沒有,隻能天抱個破貓。”
“嘁。”蕭雲卿把玳瑁從寧兒手裏抱過來,“那也比你好。”他說罷,湊近邵稹耳邊,輕輕道,“至能抱。”
他聲音太小,寧兒聽不清,隻見邵稹一腳踹向他,臉卻迅速地紅到了耳朵。
大雨足足下了半個時辰,一行人趕到客舍的時候,已經黃昏了。
邵稹將馬車停穩,回頭道:“寧兒,下車了。”
寧兒卻沒有,好一會,他聽到小聲說:“稹郎……嗯……有幹淨的布麽?”
邵稹訝然:“怎麽了?”
寧兒卻不解釋,吞吞吐吐道:“嗯……就是要些幹淨的布……”
邵稹不明所以:“到底怎麽了?玳瑁真的拉車上了?”話才出口,又覺得不對,玳瑁一直在蕭雲卿那裏。他皺皺眉,手去掀車幃。
寧兒忙道:“你別進來!”
邵稹一頭霧水。
“怎麽了?”蕭雲卿走過來。
“不知。”邵稹疑地說,“不肯出來,說要什麽幹淨的布?”
蕭雲卿也訝然,片刻,忽然明白了什麽。
他臉上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走到車窗。
“寧兒。”他低低道,“你……是那個麽?每月一次。”
好一會,裏麵傳來寧兒弱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嗯。”
蕭雲卿哭笑不得。^思^兔^在^線^閱^讀^
邵稹懵然看著他:“怎麽了?”
“以後別說你在館做過事。”蕭雲卿鄙視地看著他,“說出去我都替你丟人。”
寧兒的癸水到了。上次來是出嫁前,如今,正好過了一夜。
幸好客舍主人家的婦人也在,蕭雲卿將此事給,婦人立刻去買來了嶄新的白布,用沸水煮過,在火上烤幹了,給寧兒送去。
看著婦人在寧兒房裏進出,邵稹立在門外,很是窘然。
他不是不知道子癸水這麽一說。
從前,他曾聽人言語晦地談及。可他從前認得的那些娘子們都比寧兒年紀大,又都是風塵中人。邵稹有些鬱悶,他怎麽知道寧兒這樣的未嫁,也有此事呢?
等婦人從房裏出來,邵稹走上前去問:“娘子,我表妹如何了?”
婦人打量著他,笑笑:“郎君,莫著急。此事我等婦人每月來一趟,乃稀鬆平常。這位小娘子怕是路上了些風寒,惹得腹痛了。妾讓且躺著歇息,待妾去煎些熱湯,服下安寢便無事了。”
邵稹謝過婦人,朝門裏看看,什麽也看不到。
他撓撓頭,覺得走開也要牽掛,索站在廊下。
蕭雲卿給寧兒置了兩,拿過來時,看到邵稹倚著柱子,不知在看什麽。
都這樣了還非說自己是表兄,憋屈。蕭雲卿心裏嘀咕著,走過去,將服遞給邵稹。
“多錢?”邵稹問。
“不用你出。”蕭雲卿說,“我送的。”
“說,多錢?”邵稹不理他。
蕭雲卿知他脾,癟癟,道:“一千二。”見邵稹瞪著他,毫無愧意,“勿拿你那混跡鄉邑的眼來看我,我就說我送了,我蕭三郎送人的服,會差麽?”
邵稹不與他爭執,從包袱裏拿了七百錢給他。
“還在這麽,表兄。”他後兩個字拖得長長。
邵稹不耐煩:“管。”
婦人端著煎好的熱湯來到,詫異地發現邵稹還在。
“煎好了麽?”邵稹問道。
婦人頷首,正要進門,邵稹卻將手中的盤子托住。
“我去吧。”他說。
婦人訝然看他,笑笑:“郎君,你是男子,月事有穢,不宜呢。”
“無事。”邵稹道,“我是表兄,出來前曾答應長輩要照顧。”
婦人見他堅持,也不阻攔,將熱湯遞給他。
“妾從未見過郎君這麽好的表兄。”讚道。
邵稹笑笑,沒再多言,徑自。
室中靜悄悄的,邵稹才進門,就嗅到某種氣息。
那是他這些天來已經有所悉的,淡淡的味道,似乎藏著的甜,屬於寧兒的。
寧兒不舒服,並沒有睡著。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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