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旁的小吳覺得有點不對，輕聲問：“緩緩，是不是這裏空氣太悶了，不舒服？要不要出去氣？”

歸緩緩腦袋，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想抓住，卻一閃即逝，現場的氣氛有點狂熱，有點害怕，不由得點了點頭。

剛剛走到轉角，臺上唱起了第三首歌，纏綿的前奏響了起來，歸緩緩一震，停住了腳步。

“蝴蝶眨幾次眼睛，才學會飛行。夜空灑滿了星星，但幾顆會落地……”

茫然地抬起眼，看著在臺上深唱的人，無數的片段湧的腦海：在大街上躇躇獨行的自己、那張象救命稻草一樣的協議、帶著關切的訓斥和爭吵、爺爺語重心長的叮囑、的第一次親吻、甜的第一次/裎相對……的心劇烈地疼痛起來。

“你不知道我為什麽離開你，我解釋不能說放任你哭泣，

你的淚象傾盆大雨，碎落滿地，在心裏驚醒……”

頓時，仿佛有一把鑰匙，了記憶的閘門，模糊的人影清晰起來，葉潛之的臉，葉潛之的眼，葉潛之的頓時呈現在麵前，所有的往事全部串聯起來，一幕幕地在眼前走過，伴隨著自己病好以後在N市到葉潛之的點點滴滴……歸緩緩渾發抖，握拳頭，塞進了自己的裏，牙齒深深地咬進了裏，可是，相比心的絞痛，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麽？

一霎那間，歸緩緩淚流滿麵，推開小吳，飛快地朝外麵跑去。小吳急了，跟在後麵，眼看著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放映廳，跑出了影院，在跑向馬路的時侯一把拖住了。

“緩緩，緩緩你怎麽了！”

“你別管我，”歸緩緩嚎啕大哭，“你別管我，我要去找之之，我一定要馬上看到他！他一定恨死我了，我要馬上看到他！”

小吳心慌意，連聲安：“好，我們馬上去，我告訴歸總一聲就去！”

歸緩緩用力地掙紮起來，渾唞，臉慘白。“你們都騙我，全都是在騙我的，我不相信你，放開我！放開我！”

“緩緩你別激！你聽我說！”小吳試圖讓平靜下來，眼看著掙紮得越來越厲害，額頭上冷汗都冒了出來，手開始搐，他心裏大呼不妙，一個手刀砍在的脖子上，頓時，歸緩緩倒在他懷裏。

第39章

歸易仁中斷了和Y國金屬進出口公司關於合作開發鐵礦的談判，焦急地趕回了家裏。歸緩緩依舊在昏迷中，家庭醫生和護士早就趕到了護理室進行了先期的檢查。

“歸先生，緩緩的心率正常，心髒目前為止沒有大礙。隻是我看好像很痛苦，即使於半昏迷狀態，全都痛得有點痙攣，我們給打了鎮定劑。這種況很特殊，我們建議對進行二十四小時心率觀測，做個二十四小時態心電圖。”

小吳早就把來龍去脈和歸易仁匯報了。歸易仁坐在的病床邊，看著皺的眉頭和帶著淚痕的臉，的手掌仍然握著，上麵的牙印已經有點見。良久，他喃喃地說：“或者，寧願這樣痛苦一回，也不願意象過去那一年一樣快樂地活著。”

“好，你們是專家，怎麽理你們看著辦。”

“不過歸先生，緩緩的質特殊，鎮定劑不能用太多，我有點擔心會不會吃不消。”家庭醫生有點擔心。

“隻要保證的心髒不出問題，其他的，我相信緩緩能過去。”歸易仁輕著兒的頭發，緩緩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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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歸緩緩漸漸地清醒了過來。四周靜悄悄黑漆漆的，隻有約的線從窗簾的隙中了出來。呆呆地躺了幾分鍾，歸緩緩忽然扯掉口的儀，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起來得太快了，不由得打了個趔趄。哆哆嗦嗦地胡套上了一件服，正想往外走，黑暗裏忽然傳來歸易仁沙啞的聲音：“緩緩，你去哪裏？”

歸緩緩頓時僵住了，慢慢地轉過來，黑暗中，歸易仁坐在牆邊的沙發上，上搭著一件外套，看起來整夜都陪著。

兩個人默默地對視著，淚水迅速地湧上了歸緩緩的眼眶，哽咽著說：“爸爸，為什麽不讓我想起來？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要瞞著我？我不要之之恨我，爸爸，我好喜歡他，真的，好喜歡他！”

歸易仁慢慢地走了過來，站在麵前，溫和地說：“緩緩，你好了，才有資格說喜歡。”

歸緩緩搖搖頭，口不時傳來的疼痛，仿佛有人在切的，卻固執地站在那裏，倔強地瞪著的大眼睛，淚水迅速地從眼角落，不斷地滴落在前襟上，了一大片。

歸易仁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飛機票：“去吧，如果你一定堅持。我和約瑟芬醫生通了電話，你這裏的主治大夫也和他通過視頻把所有的況傳給了他，過幾天他會飛到中國來為你做全檢查。你的心髒應該沒有什麽大礙，疼痛隻是因為催眠的複蘇，最糟糕的時侯已經過去了，疼痛會慢慢減輕，如果你能忍，那就去吧。”

歸緩緩的眼睛倏地一亮，臉上頓時煥發出人的彩，來不及去眼淚，歡呼一聲，撲到歸易仁的上，又哭又笑：“爸，你真是我的好爸爸，我好你！”

“好了好了，你把眼淚鼻涕都到我上了，小傻瓜。”歸易仁疼地拍了拍兒，“找你的去把，做個永遠幸福快樂的孩子。”

－

歸緩緩懷揣著幾瓶藥，獨自一個人坐上了去N市的飛機，想見葉潛之的心是那麽地迫切，以至於在飛機即將降落的時侯，忽然害怕起來：從頭騙之之到腳，之之會原諒嗎？就這樣把之之忘記了，之之會原諒嗎？和淩雲意在一起，之之會原諒嗎？那一個對有潔癖的男人，因為若幹年前的離去而斷然否決了他和淩寫意的，難道會因為而破例？

一直坐著出租車到了頤樓下，著曾經那麽悉的大樓，近鄉怯，站在馬路對麵看著頤大門口進進出出的人流，那步子就好像有萬斤重，怎麽邁也邁不出去。如果兩個人沒有見麵，可以假裝葉潛之還停留在那最甜的一刻，沒有欺騙和傷害，隻有幸福和快樂。如果兩個人見了麵，萬一葉潛之不肯原諒，萬一葉潛之冷冷地看著……

一想到這裏，忽然不寒而栗，茫然看了半天，忽然有一個聲音遲疑地問：“你是……歸緩緩？”

歸緩緩回頭一看，淩寫意披著一條皮草披肩，穿著一條黑鑲著金邊的連，腳下一雙今冬最流行的小羊皮高靴，挎著一個經典的米香奈兒包，整個人高貴而雅致。

“我……是的。”歸緩緩看看，再看看自己，不由得自慚形穢：原本已經有點滿起來的臉頰由於這兩天的病痛迅速地消瘦下來；走得太匆忙，隨便抓了一件最普通的棉長褸，把整個人都包了起來，就象個圓筒。

“你來幹嘛？”淩寫意狐疑地打量了幾眼，“你不是回B市去了嗎？潛之說你不會再回來了。”

歸緩緩心裏一痛，差點沒掉下淚來。不想再看淩寫意了，支吾著說：“我有點事回來看看。”說著，就想往另一個方向走。

“等一等，”淩寫意住，目淩厲地看向歸緩緩，“我不管你來幹什麽，不過，請你別來打擾我和潛之了。”

“我和潛之現在很好，他都答應要娶我了，朋友們和長輩們都誇我們是天生的一對，請你不要再來破壞我們之間的。”淩寫意把手裏的打包盒放在的眼前晃了晃，“這是潛之最喜歡喝的卡布奇諾，我正要給他送去。”

歸緩緩的臉頓時漸漸地白了起來，雙手地握住，仿佛這樣就能從中汲取力量。“你胡說……胡說的……”喃喃地說。

淩寫意輕蔑地一笑：“歸緩緩，你還是去做你的千金大小姐吧，全國這麽大，B市有很多青年才俊，連我哥都拜倒在你的石榴下，這個小小的N市不適合你，你別再來了。”說完，傲然一轉，往頤的大門走去。

歸緩緩看著淩寫意的背影，失魂落魄地跟著走了幾步，停住了腳步，又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最擔心的事發生了，有人乘不在的時侯把的之之搶走了，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街邊的景慢慢地從邊走過，一切都還是那麽悉，那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零售店、那個裝滿落地玻璃的咖啡屋、那個酒紅的哈達斯專賣店……仿佛從來沒有遠離過。

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起了濛濛細雨，雨輕飄飄地打在的上，帶著冬雨刺骨的寒意，卻渾然不覺，一步步機械地走在大街上。路過的人都驚詫地看了幾眼，不過這世上人冷暖，又有幾個人會有閑工夫去關注一個默默獨行的孩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停住了腳步，前麵是悉的大門和高樓，門口站著筆的穿著製服的保安，這個地方在一年多前來來回回經過了不知道多趟，這裏曾經是和葉潛之的家。★★

門口的保安細細地打量了一眼，熱地衝打了聲招呼：“小歸，你怎麽傘也不撐？又好久沒見你了。”

歸緩緩茫然應了一聲，輕輕地問：“我能進去嗎？”

“葉先生不在。”保安笑著說。

“我就四看看，馬上走。”歸緩緩出了一個笑容。

保安猶豫了一會兒，掏出磁卡刷開了門：“葉先生應該也快回來了，要不要等他？”

歸緩緩下意識地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用了，我馬上就走。”

順著小區的青石磚，往前走個幾十米，然後右轉，通過一條鋪著鵝卵石的小徑，就到了曾經的家。樓房前麵原來綠意盎然的草地已經變得枯黃了，一排珊瑚樹依然悄悄地佇立在草地另一邊，雨把它們的綠葉洗刷得分外的亮。草地上種著幾棵桂花樹和玉蘭樹，高低錯雜，歸緩緩站在玉蘭樹下，仰起頭，那間房子在高高的十七樓，任怎麽看，也隻能看到幾個小小的窗戶和大理石的牆麵。

之之，你為什麽不等我？

之之，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能不能不要扔下我？

之之，一開始我是故意騙你的，對不起。

之之，可是後來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隻是害怕你會生氣，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

之之，我為什麽會忘記你，我真是太笨了。

之之，我為什麽會這麽慢，這麽慢才記起你？

之之，你快回來，我好想再看你一眼。

之之，怎麽辦，我好難過，難過極了。

……

強忍已久的淚水終於和著雨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在這靜寂無人的冬日，在這寒意人的雨天，歸緩緩放聲痛哭。

第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