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天早上,山遠並沒能及時回來,言昳算了算來回路程,估計他能中午回來就不錯了。
早早起來,就像是不知道昨日發生的事一樣,起床用飯,去戌字班上學。
路過廣場的時候,倒是也被嚇到了。因為廣場上幾十個木板上,滿了宣紙紅紙,幾乎大半都是那木板上紅漆寫的兩行字:“掩蓋真相,更是上林之恥!”“恐懼與製,滅不了自由之心!”
而有些更年輕挑釁的字條,直接也畫了些歪七扭八的惡搞書院先生與院主的簡筆畫,寫了一行大字:“你敢撕,我就敢再!”
……言昳自己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效果。
看來上林書院雖然是知名學府,長久以來也跟生徒們有過不積怨了。
言昳往戌字班走,一進屋就看到言涿華竟然在抱著幾本書慌忙苦讀。
旁邊他的狐朋狗友也在兌他:“華子哥,你現在看這些有啥用啊!說是明天寅字班、申字班、戌字班一起考試,重新分班,可你不會以為這會兒看幾眼,你就能考出戌字班吧?!”
言涿華頭發炸的比昨日更甚,發髻好比海膽,腦後頭發還沒梳好,鼓了幾個包,他急道:“別影響老子學習!我爹突然跟我說要來金陵了,我就是死,也要死在申字班!否則我真的沒法代了!若我爹見了我還在三年前的戌字班,你的華子哥可能就會失去雙了!”
言昳聽他這話,忍不住撲哧一笑。
言涿華猛地回過頭去:“誰敢笑老——啊……早、早上好。吃了嗎您?”
他尬笑著。
言昳有些別扭的擰起眉:“吃了。華子哥比我大上幾歲,哪能跟我用您。”
言涿華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我華子就!坐坐坐,昨兒您、啊你沒來,不知道嗎?”
言昳搖頭:“聽說了,但不大知道,就瞧見廣場上了好些紙。”
言涿華剛想彎了腰跟他說,就看一個孩走過來,正是之前攛掇言昳出頭的那個。不過態度還是不錯,將一張紙遞給了言昳,道:“我們要立子強學會,你要來參加嗎?”
言昳抬頭看。
孩穿著纏枝繡邊褙子,配白馬麵,中著書卷氣,大方作揖,道:“還沒自我介紹,我柯嫣。”
言昳點頭:“我白昳。”
柯嫣笑道:“我知道。啊,你看看我手裏這張紙,裏麵有寫我們立子強學會的目的,我們可能也會組織一些活,大家一起讀書探討,辦刊之類的。”
言昳眨了眨眼睛:“我可能學習沒那麽好……”
柯嫣麵上有些凝重:“我認為上林書院的子都應該加子強學會,大家抱團才能更好地進,來爭取我們的權益。”
言昳倒是不否認的話,但言昳心裏有很多計劃,可能會時不時離開書院出去辦事,加這種經常需要抱團的集活,可能會暴的行蹤。
但言昳看得出來,這柯嫣有些倔強,隻委婉道:“我先拿回去看看。”
柯嫣擰起眉頭:“子到了覺醒的時候,你今日不加,替子說話,往後便——”
言昳將寫著宣言的紙張折了起來,笑道:“我知道。我說了,我要再考慮考慮。”
柯嫣住了,隻有些怒火的瞪了一眼,便轉走了。言昳倒也沒生氣,這孩出發點也不錯,隻是言昳不適合卷進這種活裏啊。
過了一會兒,盧先生宣布了明日要重新分班考試的事兒,言昳沒太關注,其他孩倒是興的議論紛紛,還有言涿華的那個哥們,已經是開水燙了也不會嗷嗷的死豬,癱著手坐在最後一排,仿佛已經提前預定好了座位。
言涿華還在那兒急背詩詞,聲音大的讓盧先生忍不住出手甩出必殺冊,砸在了他腦袋上。
分班考試是第二日,然後又需要一日的批卷,才能再放績。
看來休沐之前,是沒法好好上課,全耽誤在這事兒上了。
言昳腦子裏轉著別的想法,也有些沒心思看書。再加上之前分班的爛事兒,讓對上林書院環破滅,總覺得自個兒雖然該好好讀書,但也真不用把這地方當神殿似的敬重。
到了中午,跟寶膺一起吃飯,從飯堂出來之後,竟看到山遠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言昳對寶膺說自己要回去拿東西,寶膺最近熱的很,說也要陪回去。
言昳隻好了腦門道:“我出了點汗,想回去換換服,洗一下呢,估計午後的課業也要晚了。你可別等我了,畢竟我懶的恨不得午後都不去上課了。”
寶膺噯了一聲,臨走了還一步三回頭:“別懶。來上課吧。”
言昳看他走遠了,才搖頭歎氣,山遠想說“若不喜歡他,便找理由別再來往就是了”,可言昳雖搖頭,卻還是帶著笑意的,似乎隻是對寶膺無奈卻不厭煩。
……山遠現在覺得很厭煩了。
言昳跟他往回走,輕聲道:“說吧。”
山遠不必說探查的過程,更何況他不探查也知道韶驊不會死——畢竟他特意留一命。留了命,韶驊才能掀起波瀾,搞出跟梁栩的死鬥來。
他隻說結論:“沒死。”
言昳竟笑了起來:“好。很好。”
山遠又將一張紙箋遞過去,上頭寫著一行數字:五兩九百七十二錢。
言昳心道:一個多月,翻了一倍還多啊。
迅速算了算,為了流資金,怕是提前全出手了。雖然現在出手雖比預計的進賬很多,但言昳會有辦法掙出來的。
不過掙錢的事兒,打算休沐的時候親自去辦。畢竟,白日的課業缺席不大好,到了夜裏易所也關門了。
言昳回屋換裳的路上,就聽見住所兩兩三三在路邊閑聊的生徒們,提到了梁栩。
說梁栩昨日夜裏就離開了上林書院。
“你說五殿下不在,韶家那位也不在,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不會吧,五殿下倒是經常離開書院,可韶星津幾乎從來不缺席課業啊?”
“你們幾個是腦子裏一點事兒都不裝,現在是什麽時候——龍大恙,這二人都算是渾水漩渦裏的,怎麽可能躲得開,咱們就小心著吧,誰知道今日的同窗,往後指不定就變了一個眼神就讓咱們掉腦袋的人!”
言昳聽了一耳朵,便垂下眼睛,捋著鬢邊的碎發,風似的在夾道裏大步走。
這兩日,言昳如常去考試,分班結果下來了。
沒想的那麽好。雖然升了班,但也隻是在好一些的申字班。喵喵尒説
但白瑤瑤也還在申字班。
七八個孩都去了更好的寅字班,剩下的都在申字班,反倒是最差的戌字班沒有一個孩了。
這次大概是怕落人口舌,分班後,先生們還把卷子發還給了眾生徒,言昳隻瞧見自己卷子的幾道論述題目上,有好大一塊水漬汙跡,而先生就在旁邊寫了一句“無法閱卷,以零分計”。
言昳撇了下角,也習慣了,和白遙遙要是遇見同一碼事,總要倒黴一些,不論能力差出多遠,白瑤瑤的結果總不會比差。
白瑤瑤也有些驚喜,好些問答題,隻絞盡腦的把會的都往上寫,卻得到了先生的評語是“稚拙良善,值得鼓勵”,還給了高分。
剛要歡喜起來,就瞧見旁邊幾個孩蹙眉瞧,應該是聽說學識不佳,疑心為何還在這兒。
白瑤瑤忽然想起言昳的提醒,磕磕絆絆道:“我倒是什麽也不會,還進了這班裏,幸好我也不算搶了別的姐妹的名額,否則我自己心裏也過意不去了。”
旁邊幾個孩相互看了幾眼,還是安道:“也沒有啦,我看先生給你的評語,應該還是喜歡你的。進了申字班也好,現在戌字班全是一群不學習的小子,你要落到那兒,可天天要提心吊膽呢。”
白瑤瑤抿笑,點頭:“謝謝你們安我,我、我多向你們學習!”
那幾個孩也善意笑了笑。
白瑤瑤極收獲同齡孩這樣的善意,心裏懵懂悵惘的會到了點什麽。
這會兒重新分班後,申字班倒是人多了。
寶膺在班上,他躍躍試的要跟言昳坐鄰桌,但畢竟他長得又胖又高,肯定不能跟言昳在第二排,被先生要求去坐了言涿華的鄰桌。
哦對,言涿華,這廝也不知道是本來就有本事,特意藏拙;還是真的腦子聰明,隨便抱佛腳也管用。他竟然以最後一名考進了申字班,這大哥得意的恨不得腦門上都上天才二字,逢人就說:“哎,我隻不過是不願意學!真要是用點心,我就怕你們都沒了機會!”
言昳:……他幸好長得高長得壯還有一武藝,否則非要在夜路被人套了麻袋暴揍一頓!
這幾日,言昳也依舊每日讓山遠幫借報,竟看到上林書院這件事兒,在外頭報刊上也有了大肆的討論。言昳有些好奇,溯源了一下最早報道這件事的,竟然是江南日經上,一個似乎很有人氣的“老夢實話”的欄目,幾乎是在上林書院發的第二日,就詳細的寫了這件事。
其中很多細節,包括戌字班孩人數,錯判試卷的分差,還有戌字班先生教授課程的等等。簡直就像是來采訪過了。
但上林書院可不會讓什麽記者進山門。
要不然就是書院的生徒供稿的?可最有幹係最可能了解的,就是重考的這三個班的生徒,但他們算是小學部,年歲最大不過十四五歲,報社不太可能接供稿的吧。而且這老夢實話的專欄,已經在江南日經上連載十年,頗有人氣,往前翻他的舊文章,針砭時弊,朝堂大事,無不敢說,文筆辛辣。
應該不是生徒,反而是個先生一直在供稿。
不過報紙上也就說了兩天,這上林書院風波過去的時候,也到了言昳休沐歸家的時候了。
馬車下了山路,不像是來時要裝滿行囊,這次歸家,言昳和白瑤瑤共乘一架馬車回去的。
白瑤瑤一路托腮道:“書院裏,似乎也沒有那般有意思。而且,小五哥哥和星津哥哥怎麽都離開了書院呢?他們還會不會回來啊?”
是啊,當然覺得無聊了,按照原劇,白瑤瑤剛學的這段時間,梁栩幫打臉“嫉妒”的生,還和發生了一些小別扭;韶星津帶去觀星閣,告訴自己的希冀與理想。
但由於言昳搗鼓出的重新分班,白瑤瑤要應付兩場考試,沒時間去找兩個哥哥。
而這兩位哥哥莫名卷了前世沒有的激化紛爭中,為了奪權紛紛離開書院,也沒力跟談說。
說來,《慫萌錦鯉小皇後》看起來是典型的古早小白文,但言昳回想來,書中出現的眾多角,小白的隻有白瑤瑤周圍,或者是圍繞著的結。或許理解世界的方式太狹窄,腦理解世界,能看到的那部分世界就變得很腦,這本以的視角與理解展開的小說,才會隻聚焦在“好運”與“”上。
比如白瑤瑤的那些堵牆親的劇時,梁栩腦子裏的野心與……利用毫不提,隻以白瑤瑤的視角,寫梁栩眼神如何占有,如何用力揩過的。
但說到底,梁栩不是隻會替打臉的工人,韶星津不是隻會寵溺的溫大哥哥,當權力與人安全到本的威脅時,二人奔波奪權,沒一個人還會記得那個可的孩。
這就是這個小說背後真實世界的法則。
但言昳總覺的,梁栩、韶星津這樣的人,如果意識到白瑤瑤確實有真正的“錦鯉金手指”,那白瑤瑤便是他們事業氣運的一部分,對強取豪奪,百般爭取也不是不可能的。
馬車進了家門,李月緹竟然已經在廊廡等著們了,瞧見言昳,出了幾分有些勉強的笑意。
們下了學就往回走,這會兒天已經很了。白瑤瑤在路上睡著了,由下人抱回去了,言昳便隨著李月緹往回走。
言昳跟在背後,走在昏暗的廊廡:“爹不在府中?”
李月緹兀自往前走,繡桃花的寬袖下垂著手,言昳瞇著眼睛,發現指甲竟然被鉸的短短的,甚至恨不得鉸到指甲的地方,禿禿的有些醜。
心裏一驚,就聽見李月緹穩著氣聲兒道:“出去了,明日或後日就回來。”
言昳突兀道:“若有事兒,可以給我寫信的。”
李月緹蜷起手指,半側過臉,在廊廡裏排的輕輕晃的燈籠下笑了笑:“給你寫信幹嘛?你還能跑回來替我出頭不?”
言昳心裏一頓,道:“……那倒也是。”
李月緹搖袖,煢煢的走:“不要。我自個兒心裏有數。”
進了屋子裏,言昳瞧了一圈,發現黎媽竟然不在屋裏,李月緹往書桌後一坐,道:“咱們說會兒話,就讓人送你回屋去。”
說著,從書桌屜子裏拿出一張信封。
正是幾日前,讓山遠送回來的信封,手按著信封,在桌子上往前一推:“這什麽意思?”
言昳不拿自己當外人,自個兒坐在榻上,靠著李月緹的小枕。剛想開口,就瞧見李月緹往前著白皙的手,寬袖被桌邊掛著,出一截小臂,上頭有些淤青,似乎是手指抓痕。
言昳心裏一跳。
李月緹絕對了委屈。
目一斂,裝沒看到,李月緹後知後覺,忙收了手,平袖,道:“我發現裏頭有張支票,是你給的分。還有一張紙寫了明細。這什麽意思?”
言昳:“就是該分錢了。”
李月緹又擰眉:“你缺錢嗎?出了什麽事?按你說的,明知道再過一個多月,咱們手裏的貨還要大漲,怎麽突然要手了?而且還給我結了賬,這金額也比分應得的多。”
言昳手指摳著枕上凸起的刺繡:“我確實忽然要用錢,往後再有這樣買賣期貨的事兒,我可以你一同投錢。但現在我要做些冒險的事兒,你別牽扯進來。”
李月緹覺得之前購一萬一千石黃豆的期貨,已經夠冒險了,但言昳覺得不是事兒。現在主說“危險”,那要是什麽級別的事兒啊。
李月緹眉頭一跳:“多冒險?”
言昳看,不言不語。
李月緹:“你總不會是要養兵造反吧。”
言昳笑:“那賠錢買賣我可不做。我說的冒險,是如果做得不夠漂亮,咱倆會招惹最不該招惹的人,兩條命都不夠死的。”
李月緹雖然依舊文文靜靜的坐在那兒,可兩隻手手指在一起,用力發狠的挲著鉸禿了的指甲,眉頭尖浮出一不顧的狂熱,抬頭道:“說說看。”
言昳:“我要招惹梁姓,你也敢?”
李月緹一驚,卻咬了咬嫣紅的,燭跳進睜大的眼睛裏。沉默片刻,還是那句話:“說說看!”
言昳仰在小榻上,拍手大笑了起來:“好,要死咱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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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似新月,色若春曉。大梁三千文士,甘爲裙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