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兩周前。

三月玉蘭怒放，春夜籠罩大地，白日下了場雨，風里都帶著清朗水氣。

那個周的周二，許星洲打聽到附近新開了家很嗨的、十分有趣的酒吧。

它特別就特別在它是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國酒令時期的風格，連門口都不太好找外頭是個長得平平淡淡的副食店，還曬了些臘，甚至還有個守門的。裝作是個副食店的樣子，可里頭卻是個嗨得很的pub。

許星洲一聽就覺得好玩，就在一個冷雨紛紛的夜里溜出了宿舍，特地噴了點香水，還拖著程雁一起其名曰給程雁買單，讓順便驗一下資產階級腐敗的生活。

許星洲的人生信條就是“生而為人即是自由”，其次是“死前一定要驗一切”的座右銘是活到八十就要年輕到八十。

去個個把酒吧，在這連事兒都不算。

酒吧門口1929的牌子在夜風里晃晃，天剛下了場雨，石板路上映著燈紅酒綠、水山。

那酒吧十分好玩，且富有年代，照明還用了上世紀流行的霓虹燈管。它為了掩蓋自己是個酒吧的事實甚至還在店里掛了一堆香腸，許星洲了下，里頭灌的是貨真價實的火。

“副食店”柜臺后一扇綠漆破木門，長得猶如儲藏室，十分蓋彌彰。

程雁站在門前十分扭：“我不想進去”

許星洲怒道：“你就這麼沒有出息嗎程雁，你都快二十了連個夜店都不敢進你是因為害怕你媽嗎”

程雁：“我媽確實很可怕好吧”

許星洲不再聽程雁扭麻花兒，是將比高五公分的程雁拖進了小破門。

那扇破門里仿佛另一個世界，里頭燈昏暗絢麗，音樂震耳聾。紫藍霓虹燈下，年輕英俊的調酒師西裝革履，著調酒杯一晃，將琥珀倒進玻璃杯。

程雁終于擺出最后的底線：“我今晚不喝酒。”

許星洲甚是不解：“嗯你來這里不喝酒干嘛”

程雁說：“萬一斷片了不好辦。咱倆得有一個人清醒著，起碼能收拾攤子。我覺得你是打算喝兩盅的，所以只能我滴酒不沾了。”

許星洲眼睛一彎，笑了起來，快樂地道：“雁雁，你真好。”

他們所在的這個俱樂部燈怪陸離，的笑容卻猶如燦爛自由的火焰，令人心里咯噔一響。

程雁腹誹一句又跟我賣弄風，陪坐在了吧臺邊上。

程雁要了杯沒酒的檸茶，許星洲則捧著杯火辣的伏特加。程雁打量了一下那個酒瓶子上赫然在列的酒含量48.2幾乎是捧著一杯紅星二鍋頭。

程雁：“你酒量可還行”

許星洲漫不經心地說：“那是，老子酒量可好了，去年冬天去俄羅斯冰川漂流，在船上就喝喝這個。”

許星洲又痛飲一口，毅然道：“我一個人就能能吹一瓶”

程雁：“真的”

許星洲怒道：“廢話”

那杯伏特加許星洲喝了兩口，就打死都不肯再喝，畢竟那玩意實在是辣得人渾發慌。于是許星洲把杯子往旁邊推了推，靠在吧臺邊一個人發怔。

程雁在旁邊打了個哈欠，說：“這種會所也蠻無聊的。”

許星洲盯著酒杯沒說話，沉默得像一座碑。

程雁知道有時候會滾進自己世界里呆著，就打了個哈欠，將自己那杯檸茶喝了底兒凈，到外面站著吹風去了。

紫霓虹燈晃晃悠悠，像是碎裂的天穹。

許星洲坐在燈下，茫然地著一個方向，不知在想什麼。

片刻后，調酒師將冒著氣泡的玻璃杯往許星洲面前一推。

調酒師禮貌地道：“一位先生給您點的。”

許星洲低下頭看那杯飲料，是一杯檸檬和薄荷調就的莫吉托。又順著調酒師的眼看過去，吧臺外鬧騰著、烏烏泱泱的一群人，角落里有個頗高的、男模般長的影，大概就是調酒師里的那個冤大頭。

許星洲的視線燈紅酒綠，模模糊糊，一切都猶如妖魔鬼怪使勁發疼的眉心，強迫自己清醒。

調酒師以一塊巾拭酒瓶，說：“杯子下面有他的手機號。”

許星洲在杯子下面看到一張便箋紙，上頭寫了行電話號碼

和一個潦草漢字盯著那張紙看了一眼，就將它一卷，扔了。

調酒師被那串作逗得微笑起來，對許星洲說：“祝您今晚愉快。”

許星洲嗯了一聲，迷茫地看著那群紅男綠。

本沒把那個給點酒的人當一回事，只漫不經心地掃視全場。許星洲面孔清湯寡水，眼角卻微微上揚，眼神里帶著種難以言說的，因活著而熱烈的味道。

調酒師頗投的緣，隨口問：“姑娘，你一個人來喝酒，又有什麼故事”

許星洲沒回答。

突然，酒吧那頭傳來推搡之聲。

“讓你過來你不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不爽地道：“他媽的躲在這里干嘛看你哥我不順眼是不是”

許星洲眉一，朝那個方向看去。

調酒師莞爾道：“別看了，小吵架而已。”

許星洲：“”

角落里那生十分抗拒，拿著包往那男的上拍，那男的大概喝的也有些上頭，牛脾氣上來了，直接拉著生往隔間里扯。

那個隔間里，恰好就是非常鬧騰的，燈紅酒綠的那一群人，里頭大半都是孩。

許星洲盯著那個方向，危險地瞇起了眼睛。

“在外面這樣好看嗎有什麼事不能回去說”那個生一邊尖一邊拿包那個男生：“陳兩蛋你他媽的是個死流氓吧我不想和你們呆在一起了你聽到沒有”

許星洲沒聽見別的，只聽見了流氓二字，登時熱上頭。

許星洲對調酒師說：“你問我有什麼故事”

“我的故事太長了，一時說不完。”

許星洲停頓一下，嚴肅地對調酒師道：“但是你要知道的是，今晚也會為我的傳奇的一部分。”

然后站起了。

時間撥回現在。

雨汽刷然吹過，f大理教，三樓會議室。

會議室里足足幾十人，傳奇孩許星洲低著頭，裝做自己是個蘑菇。

沒人會分神關心一個想找時機的許星洲，大家都忙于自己的破事兒，新學生會主席將任務一個個地布置下去，譚瑞瑞在一旁筆疾書，記著這個周的工作安排。

許星洲以頭發遮了大半面孔，冒著生命危險瞄了一眼那秦渡的青年人個子足有一米八五，目鋒利卻又有種說不出的野，像一頭獨行的狼。

鬼能猜到這居然是他們學校的，學生。

許星洲思及至此，簡直悲憤至極

他應該沒注意到這里吧反正先捱過這幾分鐘，等散了會我就要逃離地球許星洲七八糟地想：他肯定沒注意到我，估計第一眼也認不出來我是誰，畢竟那天晚上燈那麼妖魔鬼怪

這頭許星洲絞盡腦思考怎麼逃，那頭終于散了會，譚瑞瑞將宣傳部的工作容整理完畢，本子往桌上一磕，對許星洲說：“副部，完事兒了，走了。”

許星洲如蒙大赦，當即拿了本子站起了。

譚瑞瑞將許星洲往旁邊兒一扯，小聲問：“你和秦渡有什麼恩怨”

聲音特別小，秦渡卻抬起了頭，漫不經心地朝他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許星洲立即低頭躲開了他的目。

譚瑞瑞見狀，越發確信他們中間一定有過什麼不可見人的腌臢故事。瞥了一眼秦渡，秦渡漫不經心地玩手機，渾不在意這邊發生了什麼事兒。

譚瑞瑞狐疑道：“你到底和他有什麼恩怨你見了他怎麼跟耗子見了貓似的”

許星洲道：“耗子見了貓不過是見了天敵，我見了他等于見了我不能直面的過去你每一次提起他的名字都是對我的二次傷害，并且令我被凌遲的危險之中，請你不要說了。”

譚瑞瑞由衷嘆道：“你怕的東西居然是秦渡服了，秦渡到底對你做了什麼什麼時候和秦渡結的梁子”

許星洲連著被心窩了三次，說：“你這個問題，問的不對。”

譚瑞瑞吃了一驚：“哈秦渡對你用刑了”

許星洲被心窩第四次，戰戰兢兢地說：“你得問，”

后的暮中，秦渡終于將手機一放，沉沉地看了過來。

許星洲渾然不覺，小聲咬耳朵道：

“你得問，我對他，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