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區九十九樓。
水凝華站在長得幾乎不到頭的隊伍中間,眉心攏一團,“杜守衛的失魂癥就是在這裏治好的?”
杜宸排在前麵,聞言轉過,微微點頭,“對。”
水凝華滿臉狐疑,“我沒看錯的話,這是一家小吃店。”
“嗯,就是一家小吃店。”杜宸道。
類似的對話已經發生數次,水凝華每次提問,都被對方淡淡的堵回來。
已經後悔放下療養院的研究工作和杜宸一行人出來,本以為今天能找到治療失魂癥的突破口,還特意來院裏兩個骨幹人員陪同,沒想到杜宸居然帶們來一個小吃店。
水凝華回頭看柳眉和洪春,微微懊惱道:“早知道是家小吃店,我就不該你們也來,平白耽誤時間。”
模擬小吃店曾經在夢之鄉盛行過一段時間,剛有人開這種店時大歡迎。
人們就算知道那些食不能吃,遇見得特別真的或者記憶中的某樣吃食時,還是會忍不住買。
食總是與生活聯係在一起,有時候是看到某樣食就足以讓人想起某段特別的記憶,繼而驗到當時的緒,生出懷念。
對夢之鄉的居民來說那種驗是一個小小的刺激,讓他們到新鮮。
為了不斷驗那種緒,人們反複去買同樣的東西。
可幻出來的食空有其形,沒有氣味,沒有味道,都是一模一樣的綿,人們沒多久就膩了,膩了之後變得比以前還要空虛喪氣。
在水凝華看來,小吃店的存在不僅不能治療失魂癥,反而有可能加重病人的癥狀。
柳眉是昨天向水凝華匯報午休時魂斷人數的那位護工,古井一般的眼睛平靜無波,語氣毫無起伏:“那回去。”
柳眉生前是一名護士,對治病救人有一種天然的使命,如今已在療養院工作了很多年。
但是一年又一年過去,目睹無數病人神魂消散,說實話早已麻木了。
最可怕的是,經過多年探索,已經看清一個事實——失魂癥本就是不治之癥。
因為他們本就是虛無的,是死後一縷攜著執念的殘魂,不知為何來到這裏。
這裏不是往生之地,也不是樂園,而是用時間消磨掉他們靈魂裏殘餘執念的牢籠。
執念一散,人也就沒了。
柳眉心知不可能在這個世界找到治療失魂癥的方法,但若是停下來,也想不出還能做什麽,便一直呆在療養院。
昨日院長回來,興匆匆地告知在D區遇見一個失魂癥痊愈患者,明日要與那位患者詳談,心裏其實不相信,今日不過是再一次驗證了的想法,沒什麽好失的。
水凝華了解柳眉的格,當初找一起開療養院就是喜歡負責務實從不說廢話的個。
此時,柳眉也隻是給出了最簡單有效的方案。
但奇怪的,水凝華有一遲疑。
洪春從柳眉後冒出頭,圓圓的臉上帶著興,“院長,我們真能去那家店裏吃飯嗎?”
“你想去?”水凝華趕抓住話頭。
“嗯!這麽多人排隊,讓人怪好奇的。”洪春頓了一下繼續道:“我看杜先生的狀態真的非常好,他認定是這裏治愈了他的病癥,或許真有特別之。反正都排這麽久了,回去也過了中午,幹脆進去看看唄。”
說這些話的時候,洪春想到的是昨天下午,例行帶病人去電影院做康複治療,在電影院看到的食直播。
當時直播裏的食看起來就格外真實,吃得人表生,好像咖啡真的很苦,點心又甜又。
不說病人,看著都到放鬆向往。
彈幕上有人說那家店真實存在,就在A區。
洪春心想該不會就是這家吧?這麽多人排隊怕都是看了直播來的。
不過模擬小吃店就是一個騙局,承認這次被直播種草,想花點時間買教訓。
反正在療養院是消磨時間,在小吃店不過是換種法子消磨時間,差不多啦。
順便滿足好奇心,免得一直惦記。
排到水凝華一行人時,已經過了中午,然後們被告知:食材賣了,中午要關店休息。
水凝華聞言,忍幾個小時的脾氣直接發:“賣了?我們排了三四個小時才到這裏,怎麽會賣了?不會多準備一點嗎?”
杏子:“十分抱歉,今天已經準備了比平時多一倍的食材,還是提前售空了。”
其實排在水凝華們前麵的二三十個人都沒有買到,昨天的直播多開放三個區域,聞風來買東西的人也變多了。
這種況水凝華完全無法理解,覺得自己放棄一天的工作來這裏,簡直是近百年來做得最好笑的決定。
虧昨晚還滿懷期待的跟柳眉和洪春說找到了攻克失魂癥的方法,完全被耍得團團轉。
水凝華轉頭恨恨瞪了杜宸一眼,又回頭看向杏子:“現在需要多久?我們可以等,半個小時夠嗎?”
杏子正準備解釋,路遙拿著一棵小青菜,邊掰葉片邊走過來,“怎麽了?”
水凝華看出路遙是老板,怒氣值被拉到紅線,正想發作。
杜宸上前一步打斷兩人,笑瞇瞇看向路遙,“店主你好,我杜宸,還記得我嗎?”
路遙每天麵對很多客人,說實話真沒有什麽印象,倒是看到他後的杜安,想起了什麽,“哎,是你。”
杜安寵若驚的走上前,“店主姐姐,你還記得我?”
“嗯,你哥哥的病有好轉嗎?”路遙記得這個為給哥哥買飯差點被哭的年。
杜安指了指杜宸,“這就是我哥哥,他的病已經好了。我一直想跟姐姐說聲謝謝。”
這下到路遙詫異:“吃了飯就好了?”
杜安狠狠點頭:“對。”
路遙點點頭笑道:“好了就好,恭喜。”
聽完兩人的對話,水凝華的緒緩緩平複,冷靜下來,上前一步對上路遙,“你好,我水凝華,是E區療養院的院長。今天過來是想……”
水凝華繃著臉,語氣冷的自我介紹,斜刺裏過來一隻炒勺,白銘將炒勺塞進路遙手裏,催促道:“店長,菜已經洗好,勞煩你了。這裏的事給我。”
說完推著往廚房走。
路遙:“等等,這裏還沒……”
小茄從廚房跑出來,淚眼汪汪地拉路遙進去,“店長,飯飯,。”
“……”路遙無奈的被小茄拉走,期間幾次回頭,又被小茄轉移了注意力。
杏子和白銘完全隔絕路遙的視線後,臉都冷了下來,冰冷的目落在水凝華臉上,又緩緩移到杜宸上。
白銘問:“什麽事?”
水凝華牙齒快要咬碎,臉十分難看。
杜宸倒是沒什麽緒,簡短的將事說了,主要關於療養院和失魂癥病人。
白銘聽完直接道:“你們來晚了,賣就沒有了,明天早點來。”
杏子多想了一些,說道:“還是先問一下店長吧。”
說完跑回廚房跟路遙說了水凝華一行人的來意,路遙正在炒菜,聽完點頭道:“那就留們吃個飯?”
杏子進來之前已經猜到路遙的決定,但以為至會猶豫一下,沒想到一口就答應了。
出去說了路遙的意思,引著水凝華幾人坐下,又給倒了水。
不過療養院來的三位士臉仍舊很難看,杜氏兩兄弟坐在一旁倒是很自在。
杜宸瞧著水凝華幾人坐著生悶氣又不願意走,淡淡道:“很不一樣,等下你們就明白他們為何如此警惕。”
員工餐的菜單路遙一早就定好了,考慮到客人又加了幾個菜。
好在有祁琛幫忙,四十分鍾就張羅出一桌菜。
店裏的小餐桌不夠用,就兩張拚在一起,一桌十個人勉強下了。
一盤一盤的菜從廚房端出來,酸湯牛,水煮片,鬆鼠魚,小炒,魚香茄子,蒜蓉炒青菜,最後還有一大盆三鮮湯。
路遙怕不夠,從冰櫃裏翻出一袋半品手抓餅,包上上午剩下的一點韭菜蛋餡料,烙了一盤餅。
食上桌時,酸的、辣的、甜的、香的……各種味道在空氣裏飄,不僅水凝華,連慣來麵無表的柳眉都變了臉。
這些食看起來很不一樣,澤鮮亮,氣味人,完全不像是模擬小吃店裏出售的東西,倒像是……真正的飯菜。
杜宸瞧著這一大桌食,樂得瞇眼睛,這是蹭到店裏的藏菜單了嘛?
他更加堅定要來九十九樓上班的想法。
杜安坐在旁邊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口水不控製的分泌,搞得他不停吞咽,狼狽又興。
白銘、杏子和小茄此前也沒有在店裏吃過這麽豪華的大餐,特別是中間那盤形俱佳的鬆鼠魚,酸酸甜甜的味道聞起來就特別開胃。
桌邊的人眼睛黏在餐盤上,握著筷子的手在發抖,卻沒有人率先筷。
路遙摘掉圍,洗了手過來坐下,舉筷道:“都別客氣,吃飯吧。”
沒人顧得上客氣,對於夢之鄉的居民來說,這一大桌食實在是太人了,簡直如同久旱之地偶遇甘霖。
開飯之前,水凝華有多生氣,此時就有多意外。
這家店的食和想象中用幻的完全不一樣,居然全是真材實料烹飪出來的食。
先夾了一箸麵前的魚香茄子,切魚鱗狀的茄子綿味,酸酸鹹鹹的滋味在舌尖化開,拌上米飯好吃得想連舌頭一起吞掉。
而除了魚香茄子,旁邊還有鹹辣下飯的小炒,五花切薄片煸去油脂,和辣椒、小料一起炒。片被煸炒得微微卷曲,泛出焦褐,嚼起來油香四溢,再吃兩塊辣椒,辣意像火星一樣刺激舌尖,卻又更加激發食。
水凝華明白了這家店的真正價值所在,暗暗打量路遙,一桌子人裏隻有上泛著微微瑩白的和芒,並且紅齒白。
是人。
和們不一樣。
難怪這些樂園怪都如此護。
最重要的是可以提供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食,所以杜宸吃了這裏的東西就痊愈了。
剛吃兩口飯,水凝華都覺得好像重活了一遍,心去疲憊,完全沉浸在這種俗世的快樂裏。
柳眉的碗堆出一個尖尖,最底下是一層米飯,在飯裏埋了小炒和魚香茄子,上麵鋪了水煮片、鬆鼠魚、牛片、金針菇和。
吃飯慢,完全搶不過這些怪,隻得全囤在碗裏。像旁邊的洪春手慢一步,就隻能倒一點魚香茄子剩下的水拌飯了。
白銘、杏子、小茄和杜氏兄弟完全放飛,漸漸出怪的形態,祁琛在路遙旁邊,低著頭飯。
路遙仿佛沒注意到,神如常的吃飯。
滿滿一桌子菜最後盤子都差點沒保住,小茄和杜安盤子太迷,差點咬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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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遙和祁琛約定,下午三點開始出售咖啡和小點心,到五點就關門。
甜點店的點心路遙不敢承諾,昨晚連夜升級了廚房,添置了烤箱、廚和一些材料。
祁琛想賣小點心就自己烤製,的錢包實在是撐不住了。
距離下午開門營業還有一點時間,水凝華找到路遙,想跟聊一聊療養院的事。
祁琛泡了咖啡,又拿出自製的曲奇餅幹招待。
路遙和三位士坐在窗邊。
水凝華上午積攢的怒氣已經完全消去,十分不好意思,“此前對路小姐有所冒犯,還請見諒。”
路遙搖頭表示不介意,直接進正題。
水凝華希明天送一隊病人過來試驗,看看店裏的食是否能改善他們的狀況。
一隊病人就是五個。
路遙想了一下,答應了。
回去的路上,水凝華略有憾的回味中午在小吃店裏那一餐,聽說是員工餐,以後怕不能輕易吃到了。
柳眉古板的臉上多了一神采,一本正經地建議:“回去之後重新做排班表,爭取讓護工們流過來吃飯。”
水凝華頓時眼睛一亮,對呀,們也可以來店裏吃。杜宸就推薦過店小餛飩和酒釀丸子,下次一定試試。
洪春立刻舉雙手同意,“太好了!我以前喝不慣咖啡,原來苦苦的冰咖啡配油曲奇那麽好吃,我好後悔生前沒有嚐試過。”
食在這個世界就是無往不利的武,再強大的人也不得不臣服在它的下。
隻有路遙在哀悼死去的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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