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走人。
葉添沒有帶傘,他剛出門走了沒多遠,就被人住了。
個頭很小的時遙打了一把沒比大多的傘,手裏拎著一個花哨的手提袋。顛顛地從雨幕中跑了過來,把手提袋遞給葉添。
“我在樓上看見你沒打傘,”說著笑了一下,“你才是傻子呢,傻子都知道下雨要打傘。”
葉添打開手提袋,一把折疊花傘,一盒巧克力夾心太妃糖。
時遙指了指傘:“趕快打傘呀!”又說,“我看你講題的時候一直看那個糖,就拿給你嚐嚐,你回去吃吃看好不好吃。”
葉添沉默著接過了東西。那天好像有很多話想說,但一向口齒靈活的他一句也沒說出來。
他目送著時遙跑回了洋房,自己打著一把印有戰士的紅折疊傘,走過半個城市,淌過被大雨倒灌的排水井,回到了葉大強家的地下室。
那一盒太妃糖總共有三十粒,葉添剝開吃了一粒,剩下的29粒直到過了保質期也沒舍得吃,放到第二年春天的時候已經變形發粘,和糖紙的連在一起,本沒辦法分開。
葉添就去打了一盆水,把糖紙小心地剝了下來,洗淨曬幹,夾在一個學校發的三好學生筆記本裏。這個本子是他最寶貝的皮筆記本,薄薄的一冊。不知時遙是有意還是無意,後來每次補課都會給他一盒太妃糖,使得筆記本的每一頁都夾滿了太妃糖的糖紙。
至於糖的味道,初口是濃鬱的焦糖,含久了咬開,流出香醇的巧克力醬,溫地充滿了整個口腔,洋溢著令人回味無窮的幸福。
葉添的世苦,經曆苦,出現在他生活裏的東西大多苦難嚼,難以下咽。
——但時遙不一樣,時遙是甜的。
有那麽一小會兒,葉添甚至有些恍惚。
“是喜歡的,”他眼睛看著那盒糖,對時遙淡淡地笑了笑:“沒想到你還記得。”
時遙好像鬆了一口氣,瞟了一眼葉添麻麻的電腦屏幕,點頭“嗯”了一聲,又問:“你回家還要加班?”
“是啊,”葉添雙手放在後腦勺,很落落大方的打量,“錢難掙,屎……飯難吃。不加班加點不行。”
“哦。”時遙說,“那也別睡太晚,會猝死。”
說完時遙便退出了葉添的房間,回去刷牙洗澡,又看了兩個小時的書,11點準時上床睡了。但葉添大約並沒有聽從善意的勸告——因為第二天一早,當時遙吃著包子看手機的時候,葉添才睡眼惺忪地從臥室奔了出來。
“睡過頭了,”葉添說,“今天要去律所值班。”
時遙猜想葉添的睡相估計不是很好,他說這話的時候頭發東一撮西一撮的翹著,眼皮有點發腫,雖說不至於醜,然總歸與平時西裝革履的模樣相差很大。
忍住幸災樂禍的衝,對葉添說:“買了你的包子,吃一個再走吧。”
“快遲到了怎麽還可能有空吃包子,”葉添斥責的思想覺悟,“我去洗把臉,包子幫我裝起來,我一會兒拎著走。”
時遙起找了個幹淨的袋子,裝了一葷一素兩個包子,又把自己的早飯吃完了,這位爺才將將洗完臉。
時遙抬頭一看,葉添不重新刮了胡子,還洗了頭發吹了造型,上一很清新的須後水味。
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還好還好,來得及。”
……不吃飯也要臭,什麽病。
葉添白天一直在律所,時遙在家學習,中午的時候葉添給了一份外賣,這麽一天就平淡無奇地過去了。
時遙之前隻是覺得葉添的刀子很適合做律師,經過這段時間的相,才發覺他與這份工作的契合還在格方麵有所現——這人表麵不著調,其實做事很細心。譬如時遙若是一個人在家,外賣從來隻送到樓下,而他在家的時候則會讓人送到家門口;還有上次衛生巾事件過後,葉添就在衛生間加了一個小櫥櫃,專門放置時遙的生理期用品。
到了下午三四點的時候,葉添發來了一個信息:別把眼睛看瞎,臺借你一下,去瞻仰瞻仰詩畫意。
時遙收到信息的時候正在做閱讀理解,一大片英文字母看得頭昏腦漲,看見這條信息撇了撇,然而還是去了。
站在臺上,時遙覺得自己上了葉添的當,這三層樓的小矮房有個線的詩畫意,遠眺一下不是各家住戶晾著的衩就是罩,看久了很容易被人誤以為是變態。
在臺上了懶腰,隨手拍了一張較為含蓄的大爺背心晾曬圖,給葉添發了過去。
那邊很快回複:眼不錯,如果喜歡,以後給你買同款。
時遙默默地刪除了這條信息,又收到一條:冰箱裏有西瓜,晾一會兒再吃。
盯著這條信息看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站在臺上傻樂,樣子比盯別人家曬得更不堪目,於是止住了笑臉。
晚上葉添下班很早,哼著小曲回來換了服,就要帶著時遙去超市,順便吃飯。
“上周就該補充供給了,結果你關鍵時候掉鏈子。”葉添說。
時遙拗不過,隻好拋下自己沒寫完的試卷,跟著葉添去逛街。
周末的飯店都要排位,時遙認為等座位是浪費時間,在商場轉了個遍,最後選擇了在世界五百強企業、國際連鎖餐飲巨頭麥當勞就餐。
葉添極力反對吃垃圾食品,理由是有人正於長的年紀,垃圾食品不利於健康。
說來也是奇怪,時遙自認為定力極佳,麵對張妍的各式炮能巍然不,心如止水,卻特別不了葉添一個人在耳朵邊的單口相聲,聽兩句就耐不住要反駁一句,跟葉添呆在一起一個小時說的話比在學校一周還要多。
時遙耐著子跟他爭辯半天,點餐的時候才鬧明白他裏的“有人”敢是指代的他自己。
不要臉到這種地步也是一種本事,時遙無奈地咬了一口自己的麥辣堡,快要被氣飽了。而對麵前一秒還對垃圾食品嗤之以鼻的人則吃得津津有味,並且盛讚道:“真香”。
商場裏麵就有大型超市,吃完了飯他們就近去買日用品。
葉添推了一個大手推車,往裏麵塞了一堆必備的紙巾垃圾袋等,然後從家化區開始逛起,每加一樣東西都要問問時遙“你想要哪個”,從橙子味牙膏到花香洗,全都買好了,轉到了食品區。
時遙看見零食有些心,不好意思主說要買薯片之類,便眼等著葉添問自己想要什麽,沒想到他這次卻十分□□,拉著看都不看一眼便直接繞過了各類膨化食品,直奔生鮮製品區。
時遙鬱悶地看他往車裏加了兩箱牛,涼涼道:“……你這麽喝牛啊。”
葉添隨手拿了一袋堅果,瞥一眼:“那是給你的。”
“為什麽?”時遙站住了,“我不想喝。”
葉添不為所,用背法律條文的架勢說道:“痛經患者往往缺乏蛋白質和維生素,牛富含富鈣質和微量元素,長期飲用,對於改善痛經有顯著效果……你是不是痛經患者?”
“不是。”時遙死鴨子,“上次那是意外。”
葉添揚了揚眉:“是嗎?”
“是。”時遙嚴肅道:“我保證以後不會疼了。”
“你保證沒用。”葉添無否決了,“萬一又疼起來我能拿你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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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遙絕地看著籃子裏的兩箱牛,悲愴地放棄了掙紮。
葉添看十分為難的表,語氣緩和了一點,問:“你為什麽不願意喝牛,過敏?糖不耐?”
“不是,”時遙說,“牛一味,喝起來很想吐。”
“這樣啊。”葉添同地朝一笑,順便拿起了一包紅棗,“那以後多喝喝習慣一下,一定會有所改善的。”
沒等時遙再出言反駁,此人風地丟下一句“20萬”,便推著購車去了收銀臺。
曾有人言,人類劣之首就是“看客心理”,說白了,就是看戲不怕臺高,時遙現在深以為然——葉天這個冷漠的看客剛一到家,就興衝衝地去廚房熱了一大杯牛出來,並以十足專斷的架勢時遙喝下去。
時遙迫於那20萬的神力,猶豫再三還是著鼻子灌了,並獲得了七顆紅棗作為獎勵。
晚上躺在床上,悲憤加的時遙深刻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為,認為自己在金錢麵前失去了傲骨,今後怕是再也抬不起頭了。但熱牛的助眠效果很好,沒等數落完葉添上的可恨之,就迅速進了夢鄉。
第12章
周日葉添不上班,教了時遙如何使用洗碗機,然後兩人了外賣,各自在家忙活了一天。
往後數個星期,也都過得大同小異。
時遙和葉添漸漸形了一套較為固定的生活模式。如若是工作日,葉添就在公司加班,正好時遙下晚自習的時候到校門口接著一起回小區。門口有零錢盒,第二天誰起的早誰去買早飯——一般而言是時遙,因為葉律師總是要花上好一會兒整理儀容。而如若是周末,就一起吃吃外賣,逛逛超市。
時遙在葉添家的這一段時間,過得比先前任何時候都要輕鬆。除了每天雷打不被喝牛之外,幾乎沒有什麽可挑剔的地方。
睡眠好了很多,學習的效率也大有提高,洗澡的時候到自己上的骨頭已經不像從前那樣硌手,蒼白的臉上有了很多。
令倍不安的問題在於,當初說好的是要來葉添家打掃衛生,但時至今日,所做的唯二算得上勞的事隻有把碗放洗碗機,以及把洗好的服晾在臺。
葉添讓喝牛,催促吃水果,空閑時間會像遛狗似的拉著去河堤跑圈,隔幾天還要讓上秤稱一稱有沒有變重,仿佛是在科學養豬,而不是使喚保姆。
拿人手短,時遙被葉添養了三個星期,吃不幹,心很是忐忑,總是想找機會大展手,表明自己並非白吃白住。
這機會盼了幾個星期,沒想到在暑假的時候來了。
葉添七月下旬出差了五六天,在外麵幾天奔波忙碌時人倒是沒什麽事,訴訟圓滿搞定之後。律所頭號合夥人袁琮約他去日料店吃飯,不料腸胃脆弱的葉律師才吃了一碟生魚片,當即上吐下瀉,臉白了一張紙。弄得一頓飯沒吃完,就被車拉到了醫院打點滴。
於是乎這天時遙還沒來得及自己的第一天暑假生活,就被一個電話到了醫院。
電話是袁琮打的,他送葉添到醫院之後接到了一個重要客戶的電話,需要立即麵,可這廂病懨懨的葉添剛被護士紮腫了一隻手,把他單獨丟在這裏也不像回事。他便悄地一個電話打給了葉添手機上備注的“室友”,請幫忙來照顧傷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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