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崇帝微微閉了一下眼，道：“去吧。”

待皇後走後，在一旁侍立的太監終於了，他一抬頭，衝殿眾宮人使了個眼，所有人都恭敬垂下頭，無聲而有序地退了出去，養心殿的大門被輕輕地合上了。

殿隻剩下崇帝、燕明卿和那個陳姓老院判，空氣靜默，片刻後，崇帝才開口問道：“明卿近來如何了？”

燕明卿答道：“回稟父皇，兒臣尚可。”

崇帝道：“夜裏可還睡得著了麽？”

燕明卿的目閃爍了一下，道：“睡得著。”

“那就好，”崇帝慢慢地吐出一口氣，頓了頓，又道：“等再過些日子，朕派人去請了覺大師宮來……”

聞言，燕明卿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一分厭，隻是低垂著眼，崇帝並未看見，他抬起眼，著明黃的帷幔，良久，才道：“昨日夜裏，朕夢見芝了。”

芝，是孝嘉前皇後的閨名，十六歲嫁給崇帝，兩人是年夫妻，起初琴瑟和鳴，相敬如賓，甚篤，然而人心最是易變，喜歡上別人，僅僅隻需要那麽一眼而已。

十幾年前，崇帝一時興起，去了一趟青樓，便看見了蘇煙暝，曾經以一曲鸞凰舞名京師，後家道中落，淪為了的蘇煙暝。

這個名字，崇帝在心裏念了一輩子，他未曾得到過，卻害了另一個無辜子的命。

崇帝手遮在了眼睛上，極緩極緩地歎了一口氣，道：“朕對不起……”

燕明卿站在一旁，聽了這句，麵上半分波都沒有，十分冷漠，一如方才的皇後上氏。

心想，如今說對不起，又有什麽用呢？

斯人已化一抔黃土了，惟願來生，不必到如你這般薄的人。

殿氣氛沉重靜默，燕明卿冷眼看著正滿麵悔意的崇帝，等待著時間過去。

正在這時，殿門被輕輕敲響了，傳來了侍的聲音：“啟稟皇上，德妃娘娘來了。”

崇帝頓了一下，才道：“讓進來。”

殿門被推開了，德妃穿著一淺藕的常服，薄淡施，頭上倒是不見往日的金玉釵環，隻鬆鬆挽了發髻，嫋嫋了間。

燕明卿看著蓮步輕移到了龍床前，麵上不由出了一譏諷的笑意。

德妃眼圈微紅，拉著崇帝的手，憂心忡忡道：“聽聞皇上驟然大病，臣妾一刻都不敢耽擱，趕著來了，皇上如今怎麽樣？可好了些？”

崇帝拍了拍的手，安道：“朕無事。”

德妃拿著絹帕輕輕拭淚，聲音哽咽道：“臣妾實在害怕。”

崇帝又低聲安幾句，燕明卿在一旁看著，隻覺得麵前這一幕極其荒誕，荒誕得他片刻都待不下去了，正開口告退時，卻聽德妃又泣訴道：“皇上龍有恙，非是懷幽不肯來，而是不能來，……”

崇帝聽了，追問道：“怎麽了？”

德妃哀哀道：“昨夜有賊人進了的閨房，竟然、竟然心狠手辣地將用麻繩捆住吊在了房梁上，吊了整整一夜，今日一早才被奴才們發現，放下來時，手足俱是青紫淤，甚是嚇人，皇上，此賊子太可惡了，皇宮之中竟然混進了這樣可怕的人，您要為臣妾母做主啊！”

燕明卿好懸沒一下子笑出聲來，眼裏帶著明顯的笑意，又忍不住搖了搖頭，心道，得小貓兒都咬人了。

因著燕明卿是站著的，德妃與崇帝都看不見麵上的笑意，倒是對麵的老太醫看了個正著，他角了，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沒有看見長公主的幸災樂禍。

……

秦雪回了翠濃宮時，發現宮裏安靜得怪異，平日裏做事的宮人這會兒半個人影都沒瞧見。

小魚疑地看了看四周，道：“怎麽連個看門的都不見了，這麽躲懶，不怕管事罰麽？”

秦雪挑了挑眉，道：“不必管他們，我們先回院子吧。”

“嗯，”小魚跟著往聽雨苑走，才走了沒多久，就聽見不知從何傳來一陣哭喊聲，把嚇了一跳，驚疑道：“這是怎麽了？”

秦雪笑瞇瞇道：“大約是在殺豬呢，不關咱們的事，走吧。”

西側殿的庭院裏，燕懷幽躺在榻上，滿麵怒容地看著跪了滿滿一院子的宮人們，用虛弱的聲音吩咐道：“給本宮打，狠狠地打！”

“這群沒用的狗奴才！”

“啪——”又是一板子下去，直打得那太監整個差點從凳子上彈起來，嗷了一嗓子。

燕懷幽心裏仍舊是怒意衝天，要不是手腳不便，恨不得自己衝上去親自手了。

被吊在房梁上整整一夜，竟然沒有一個人發覺，都是廢！

等一院子的奴仆都挨完板子被拖下去了，燕懷幽才了一口氣，狠狠問道：“去看看秦雪……那個死丫頭人回來了沒有？”

聽雨苑。

秦雪此時正在教小魚打拳，將的背一按，道：“直些，重心放在右腳，不然一陣風都能把你吹倒。”

“哦，”小魚向前揮出一拳，道：“是這樣嗎？郡主。”

“嗯嗯，”秦雪滿意地點點頭，誇道：“有點像模像樣了。”

小魚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正在這時，秦雪眼睛餘掃過院子門口有一道人影過來，仿佛在探頭探腦，衝小魚使了一個眼，小魚頓時會意，點了點頭，立即收了拳勢。

秦雪抱著雙臂看過去，高聲喝道：“什麽人？！”

那黑影一，過了一會，才出來，原來是個小太監，他有些怕秦雪，畏畏地道：“郡、郡主。”

秦雪打量他一眼，覺得有些眼，便道：“你鬼鬼祟祟地在我院子門口做什麽？”

那小太監道：“奴才奉了三公主殿下的命，來、來看看您回來沒有。”

“哦？”秦雪頓時笑了，道：“正好我才回來，還沒來得及去探三公主殿下，還好嗎？”

小太監支支吾吾道：“那、那郡主隨奴才來。”

“郡主。”小魚不知燕懷幽派人來，又是要作什麽幺蛾子，麵上出擔憂之。

秦雪輕輕拍了拍的頭，道：“你乖乖在這裏，我去去就來。”

小魚固執道：“奴婢跟您一塊去。”

近來脾氣也愈發擰了，秦雪拗不過，隻能也帶著一起去了西側殿，待看見躺在榻上的燕懷幽，小魚心裏嘀咕道：三公主殿下這架勢，也太大了吧。

燕懷幽見了秦雪進來，姣好的麵孔一陣扭曲，出手，一旁的宮婢連忙將扶起來，豈料不小心到了手腕上的傷，燕懷幽痛一聲，反手便是一掌了過去，啪地一聲分外響亮。

“狗奴才！笨手笨腳！你想害死本宮嗎？”

那宮婢嚇得渾一，連忙跪了下去，磕頭求饒不止，秦雪看得眉頭輕皺，燕懷幽猶不解恨，冷聲道：“拖下去，掌！”

立即有兩個太監上來，將那宮婢拖了出去，燕懷幽這才看向秦雪，眼裏的怒還未散去，小魚嚇得一，怕找秦雪的麻煩，下意識往邊靠了靠，試圖用小的軀將擋住些。

燕懷幽沒把看著眼中，冷笑一聲，對秦雪道：“聽說你昨兒夜不歸宿，是在哪個姘頭那裏歇的？”

話說得刻薄難聽，顯然是故意要挖苦秦雪，秦雪想了想，笑了：“我是在宿寒宮裏歇的，若照三公主的意思，這姘頭自然是長公主殿下了。”

燕懷幽表一僵，臉倏然變得難看，按住榻，眼神惡狠狠地盯著秦雪，道：“你昨夜沒回翠濃宮？”

秦雪無辜道：“回了，隻是在外麵了半日的門，也無人來開，大晚上的天寒地凍，我就去宿寒宮了，怎麽？三公主有事？”

燕懷幽直覺昨天晚上那個害的人是秦雪，可夜裏宿在宿寒宮，有燕明卿護著，下意識便有些忌憚起來。

燕懷幽盯著，目如刀子一般，怨毒而冰冷，深吸一口氣，道：“秦雪，你別得意，總有一日，本宮要讓你再也笑不出來。”

秦雪眉頭輕挑，全然沒有懼，笑瞇瞇道：“那我就先等著三公主了。”

燕懷幽看那從容自若的模樣，恨得牙，抬手掃落旁邊的杯盞，怒罵道：“滾！給本宮滾出去！”

秦雪求之不得，帶著小魚麻溜跑了，臨出門還不忘探頭進來，笑道：“三公主行不便，可要好好將養，切莫氣，傷了玉可就不好了啊！”

回應的是一個描金茶盞，砸在地上摔得碎，伴隨著燕懷幽怒不可遏的罵聲：“滾！”

秦雪拉著小魚出了西側殿，然後停下腳步，兩人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撲哧笑了出來。

“走，咱們回去了。”

主仆二人正要往聽雨苑走，卻見一名宮人匆匆過來，見了秦雪，連忙行禮，道：“郡主，四公主殿下來了。”

他話音才落，廊柱後麵便探出了一個圓乎乎的小腦袋，小臉白，披著一件獅子戲球的大紅鬥篷，一笑眼睛就彎了小月牙，甜甜道：“長樂姐姐！”

秦雪一顆心頓時就化了糖漿，小豆丁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天使了。

第31章

秦雪將燕薄秋抱起來，笑著問：“你怎麽突然想起來找我了？”

燕薄秋抱著的脖子，乖乖道：“昨天不是說好了的麽？我就來找你啦，長樂姐姐有空嗎？”

秦雪抱著一邊走，一邊道：“有空。”

燕薄秋便開心地笑起來：“太好啦！”

秦雪帶著去了聽雨苑，到了陌生的地方，小孩兒倒也不怕，因著聽雨苑麵積很小，沒一會就把院子給轉完了，最後站在殿的口，不走了。

秦雪以為想進去，便問道：“秋秋是想進去看看麽？”

燕薄秋搖了搖頭，背對著秦雪，忽然問道：“長樂姐姐不喜歡我送的禮嗎？”

“什麽？”秦雪一開始沒明白，走近了，才發現正盯著殿的那一座小屏風。

燕薄秋指著那屏風，道：“長樂姐姐不喜歡秋秋送的那座白牡丹屏風嗎？”

秦雪愣了一下，終於明白了的意思，道：“不是，隻是那座屏風太大了，我這裏空間小，恐怕擺不開。”

燕薄秋抬起頭，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著，又問了一遍：“那姐姐喜歡秋秋送的屏風嗎？”

刻意重重地咬著字眼，秋秋送的，屏風。

秦雪隻好答道：“喜歡。”

燕薄秋便笑起來，道：“姐姐喜歡就擺上啊，秋秋也喜歡。”

秦雪拗不過，無奈道：“好，我這就讓人擺上。”

那座被放在庫房裏好些日子的白牡丹琉璃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