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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君》 第8章 辛秘

瑟瑟呆愣地看著沈昭,直到眼眸潤,水霧迷濛。

沈昭忙握住的手腕,將手搭在脈上,診了良久,困道:“無疾啊,可為什麽臉這麽蒼白……”

瑟瑟抹了一把臉,讓自己沉定下來,把手回,嫌棄道:“什麽無疾?我就是病了,太醫來看過都說我病了,你診不出來那是因為你醫不行,庸醫!”

沈昭翻了個白眼:“那群太醫還不是看著姑姑的臉說話行事,你隻要將姑姑說服,準了你對外稱病,太醫還敢說個不字嗎?”

瑟瑟一時語噎,悶了片刻,終於要祭出撒手鐧,含嗔帶怨地看向沈昭:“你大清早來就是跟我吵架的嗎?”

沈昭立馬頓住,抿著與瑟瑟對視,突然泄了口氣,握住的手,綿綿道:“不是,自那日不歡而散後,我就是擔心你……”他稍作斟酌,繼續說:“如果你實在不想婚,我可以說服父皇,把婚期往後推一下。”

瑟瑟眼睛一亮,喜上眉梢,意外至極。沈昭看在眼裏,隻覺悵然,臉暗了幾許,勉強堆出個笑臉對著瑟瑟。

“不是吧,這都依,太子哥哥你也太慣著了。”一道腔調怪異的話音飄進來,軒窗板被推上去,出溫玄寧那張秀致的小臉。

他站在窗外,衝著沈昭語重心長道:“你如果真的,就不能毫無原則地依著,也不能什麽事都自己扛,因為你不一定能保護一輩子啊,總有一天要自己去麵對這人世間的險惡。”

沈昭眸深凝地看著瑟瑟,道:“我就是要保護瑟瑟一輩子,這人世間的醜陋猙獰我都會替你擋在外麵,你隻要在我的懷裏繼續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這就足夠了。”

他的一番摯告白,卻讓瑟瑟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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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的那個自己,在最初的時候應當也是天真爛漫,明亮灑信任阿昭,依賴阿昭,認為上天偏自己,給了一生的榮華與順遂。應當最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會背叛阿昭,甚至想要殺死他。

可偏偏,最後就走到了那一步。

瑟瑟看著沈昭那俊秀如畫的容,想起了夢中那個神寡淡,眉眼冷漠的自己,喟然默道:阿昭,看來你還是沒有護住我。

不管那夢是上天的預警還是前世的糾葛,現在站在起點,如果什麽都不做,隻是去依賴別人,會不會重演夢裏的悲劇,被翻起雲湧的怒浪順著夢中的軌跡,推到那個令人惋惜的結局?

就像最近發生的一切,如果沒有逃婚,如果沒有想要解除婚約,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看上去和藹可親的皇帝舅舅和自小縱容的母親,還有著不知道的另一麵,也不會知道向來和睦親的母親和阿昭,其實他們的結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穩固。

周圍人看似都寵,都,但其實隻把了一個不更事的姑娘,不足與之謀事,更承擔不了任何

但這也不能怪別人,寵保護得太甚,失去了本該有的敏銳警惕,這些大事,早幾日跟說,也未必會放在心上。

想到此,瑟瑟角漫開淺淡的苦笑。

沈昭見這模樣,忙問:“阿姐可是不信我?”

瑟瑟搖頭,微微一笑:“我怎麽會不信阿昭,隻是有些慨,距離我逃……距離我去走親戚不過數日,竟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一樣,最近的事委實多了些。”

沈昭點頭:“所以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凡事有我。”

“咳……”溫玄寧坐上窗臺,不滿道:“我還在這兒呢,你們能不能看看我啊,這還沒親呢,我就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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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咬了咬牙,衝著溫玄寧悱悱道:“你不是外人,所以一會兒孤要親自送你去學堂,順道跟祭酒提議一下,這課業還是太輕了,人閑就話多,忒討人厭了。”

說罷,他翻過窗臺,揪起溫玄寧的耳朵,在一陣淒慘吼裏,直奔府門。

今日是十五,依照慣例,是大朝會議政的日子。

自沈昭監國以來,便將議政挪到了東宮,巳時開始,他得盡快趕回去。

他們走後,瑟瑟獨自悶在屋裏想了一陣,突然靈機一,讓嫿拿著的寢和釵環去了母親的臥房。

玄寧說過,戶部出了點事,涉及到一筆數額不小的稅款,大概因為此,這些日子裴元浩往來公主府十分頻繁。瑟瑟就想借機纏著母親睡,看看能不能探聽出來些事……關於宋貴妃。

考慮到母親的寵,為了避嫌還是提前送了個信過去,讓該清理的清理。

誰知沒有一炷香,母親邊的侍月離就來了。

道:“公主去戶部了,貴隻管往那兒搬,並沒有什麽不方便的。”

瑟瑟眉心一跳,從妝匣裏拿了隻玉鐲悄悄給月離套到手腕上,乖乖地低聲音問:“月離姐姐,為什麽沒有什麽不方便的?”

月離是蘭陵公主的心腹,在府中本就得臉,加上瑟瑟平日裏也沒什麽架子,兩人時常還能說上幾句己話,並不像一般主仆那麽界限分明。

此刻揪住瑟瑟的袖把往自己邊帶了帶,警惕地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才悄聲道:“郎君們平日裏隻是陪著公主下棋、撥弦解悶,公主不許他們進室的,外間傳言所謂荒無度本不實……”

這大概是這麽多天來,最令人高興的一件事。

瑟瑟蹦蹦跳跳地鑽進母親的臥房,待晌午,蘭陵公主從戶部回來,一進屋,就見兒正趴在的螺鈿床上嗑瓜子,底下攤著不知從哪裏尋來的話本,看得“咯吱咯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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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萬分嫌棄地指過去:“給我下來,誰準你過來的?”

瑟瑟耍賴地著床角,撲通著兒,道:“娘,我想跟你睡,你別趕我走,兒最乖了。”

蘭陵公主拿這賴皮兒無法,隻得道:“娘用過午膳後要在外廳見幾個朝臣討論些事,你乖乖地待著臥房裏別出來。”

瑟瑟搗蒜似的點頭。

日影西斜時,外廳果然喧鬧起來。

瑟瑟瞧瞧順著廊出去,躲在屏風後聽,果然是關於戶部那筆稅款的事。

涉事員是戶部度支司員外郎阮秋和,主管一部分稅款賬,他原先是公主的幕僚不假,甚至曾經頗得蘭陵公主重,隻是因為手腳不幹淨,做事不麵,漸漸被冷落,出事之前其實已鮮來公主府走了。

但現在岐王一黨拿這個說事,借此攻擊蘭陵公主縱容屬下貪沒稅款。

公主與朝臣們商量過後,決定避嫌,阮秋和既已被關進刑部詔獄,那麽依規審理便是,在結案之前就不手戶部的事了。

瑟瑟對這些事並不興趣,正聽得哈欠連天,見外麵人皆起告辭,獨留了裴元浩在。

打起神,豎著耳朵仔細聽。

裴元浩與蘭陵公主寒暄了幾句,蘭陵公主想起什麽,憂心道:“這些日子瑟瑟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本來說好的婚事又不太樂意了,我想著也沒出什麽事啊,怎麽就這樣了?”

裴元浩斂眉沉思片刻,道:“前幾天徐長林為了你見麵曾經綁了,會不會是他跟瑟瑟說什麽了……”

話音未落,蘭陵公主忙衝他擺手,瞟了眼室,衝裴元浩搖搖頭,裴元浩自知言語有失,忙噤聲。

送走了外臣,蘭陵公主回臥房時見兒還趴在床上看的話本,書頁比剛才走時翻過去厚厚一遝,輕舒了口氣,讓人給添些茶點,自己則去書案前看往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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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目直直地盯著話本,那些字如同跳躍的雲煙,眼不心。用手指輕輕在書頁上描摹著幾個字——

徐長林。

可比想象得要複雜多了。

夜間瑟瑟纏著母親,東拉西扯了一通,極自然地把話轉到了宋家舊案上。

徐長林為此而來,除了這個,實在想不通兩人還能有什麽集。

“這幾日我總聽外麵人說,那位南楚正使高大學士可是當年神威將軍宋玉的舊部,這才想起來,原來宋家人都死絕了,不過是個舊部,還被人當個稀罕景看了。不過話說回來,當年那案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到底是外戚,就算犯了罪也不至於懲辦得這麽絕吧……”

刻意將話說得輕巧,帶了幾分恰到好的天真疑,就是怕母親會生疑。

但蘭陵公主是何人,向來深慮多思,幽暗燭落於眼中,似是藏匿了無數的,複雜地掠了瑟瑟一眼,清清淡淡地說:“你怎麽突然關心起宋家的事了?”

瑟瑟嘿嘿一笑:“那不是阿昭的母族嘛,我多關心關心,將來也有利於夫妻同心,和睦相。”

蘭陵公主嗤笑了一聲,道:“阿昭才不會跟你提宋家的事。”

瑟瑟就勢攏住母親的胳膊,嗔:“所以兒隻能來問母親了呀,您就告訴我吧。旁人雖然都知這是忌諱,鮮提及,可人家心裏知道是怎麽回事。像我這樣一無所知,萬一將來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哪句話該說,哪句話不該說,再惹了阿昭厭煩,那多被啊。”

蘭陵公主拿無法,斟酌了片刻,抬手輕點了點的額心,開始追溯舊事。

“當年,上將軍黎淵執掌天下兵馬大權,足智多謀,驍勇善戰,眾人都以為與南楚一戰必勝,江南江北一統指日可待。”

瑟瑟道:“這我知道,黎淵不就是岐王表哥的外公嘛。”

蘭陵公主點頭:“當年二皇子早夭,阿昭尚未出生,皇兄膝下隻有這麽一個兒子,雖非嫡出,但中宮無子,這一位又是長子,母族又乃京中豪門世家黎氏,所有人都覺得這太子之位是岐王的囊中之了。”

“誰又能料到,原本勝券在握的秦軍慘敗,黎淵戰死,不黎家損失慘重,連整個大秦也是元氣大傷,十萬將士客死異鄉,無數的錢糧付諸東流,朝野震驚,君王大怒,下令徹查此事,找出兵敗的原因。”

瑟瑟眼前如同展開了一張畫卷,繪著那的舊年之景。

“其實很好查,就是宋玉率領的宋家軍沒有依計前往淮關支援黎淵,致使黎淵孤立無援,被敵軍圍剿。後來,在楚軍撤退後的營帳裏發現了我大秦的作戰部署……”

瑟瑟倒吸一口涼氣:“這怎麽可能?”

“是呀,作戰部署乃是上層機,唯有統軍的主要將領才能拿到。黎淵既已戰死,自然不可能是他泄的。那就隻能是宋玉,他泄在前,臨陣逃在後,證據確鑿,以通敵叛國罪,滿門抄斬。”

瑟瑟不解道:“可是他為什麽這樣啊?宋家也是名門族,世代忠良,何苦是要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

蘭陵公主默了片刻,倏爾神凝重道:“為了儲位。”

“黎氏勢強,若再添一份平南楚的天功,岐王被立儲更是十拿九穩。而那時宋貴妃已經有孕,宋玉為了自己的妹妹,才鋌而走險,借南楚的手除掉黎淵。”

瑟瑟道:“我可頭一回聽說傷敵一百自損八千的手法。宋玉難道不知道他這樣做是把黎淵除掉了,可他自己也到頭了,宋家的下場那般淒慘,阿昭當時也沒有因為黎氏的倒臺而當上太子,甚至被宋家連累隻能獲封低微的王爵,這……未免也太蠢了。”

蘭陵公主沉默良久,而後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但是刑部當時就是這樣定的案。證據,機一應俱全,宋玉罪無可赦,他也沒有辯駁,畏罪自裁,其餘涉案人等皆依律置。”

瑟瑟歪頭想了一陣兒,道:“這分明破綻百出,極有可能是個冤案啊。陛下呢,他不是寵宋貴妃嗎?他為什麽不能替宋家做主?”

蘭陵公主神微妙地看著瑟瑟:“你以為那個時候、那個局麵是皇帝陛下能說了算的?”

“黎家損兵折將,心有不甘是一回事,可他們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宋家安然無事?要知道宋貴妃一旦生出個皇子,那就是有恩寵,外有倚仗,元氣大傷的黎家又怎麽會是對手?”

瑟瑟怔怔地看著母親,驀得,打了個冷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黎家掌兵權多年,就算一時群龍無首,可勢力猶在,想要宮,那也不是難事。皇帝陛下再寵宋貴妃,可為了他的帝位穩固,隻有犧牲宋家,來保全自己。”

“瑟瑟,娘親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事的原因就在這裏。你以為世間的公理正義永遠會占上風麽?跟權勢比起來,正義算什麽,人命又算什麽。掌權者說他有罪那就是有罪,沒罪也是有罪。”

瑟瑟愣住了。

蘭陵公主憐地摟住兒,拉過被衾給蓋上,溫聲哄勸道:“好了,都是十六年前的舊事了,原也跟你沒什麽關係,別胡思想,快睡吧。”

這一晚注定是不能安生了。

剛過子時,外麵便有人要求見蘭陵長公主,瑟瑟睡得迷迷糊糊,依稀母親起,披出去,蜷著在被裏剛想繼續睡,突然想起什麽,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

悄悄跟了出去,聽外麵人慌慌張張地說:“公主,出事了,南楚正使高士傑被發現死在了平康坊的晏樓裏。”

蘭陵拖著披風,打著哈欠,慢悠悠道:“死便死了,自有刑部心,隻是剛剛平靜了未久的朝野隻怕又要起來了……”

大秦與南楚正在議和、聯姻,出了這樣的事自然舉朝不得安穩。

嘉壽皇帝連夜召岐王沈晞謁,命他徹查此案,揪出兇手,給南楚一個代。

岐王的作倒也快,立即提審相關人員,天亮前果真審出了些東西。

晏樓本是京中數一數二的青樓,高士傑一個快要土的病秧子不大會有興致去訪豔作樂,多半是跟人約在了那裏。

而相約之人竟是先前犯了事的戶部度支司員外郎阮秋和。

此人原該被押在詔獄裏,可前幾日病了,主管此案的刑部侍郎做主,派人把他送出去看病。

這一去,便再找不著人影。

岐王特意查了那個刑部侍郎的檔籍——乾王沈暘舉薦的。

這下可好,一樁大案,把京中最有權勢的幾方權貴都牽扯了進來。

瑟瑟聽來這些事時,便覺得奇怪。

當初徐長林費盡心機要見母親,百般設計無果,才退而求其次去見沈昭。而如今這個高士傑更是拖著病殘軀去見一個曾經是公主府心腹的罪臣……若這些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可若不是巧合,那這公主府裏到底有什麽東西,讓他們這麽興趣?

正當百思不得其解時,公主府迎來不速之客。

乾王沈暘,乃是閣文相的外孫,沈昭的四弟。

年方十四,便破了舊例辟府獨居,文相多年來為這個外孫辛苦籌謀,使得他雖小小年紀,但在朝野中基也頗深。

一大清早,他便登了長公主的府門。

沈昭比他來得更早,正跟蘭陵公主在廳商議該如何應對當前局麵,瑟瑟在外廳擺碗筷備膳食,便見府中大管家福伯一路追著沈暘進來。

“乾王殿下,公主真的有客,不能見您……”

沈暘疾步奔到瑟瑟跟前,抓住的手,氣道:“好姐姐,我知道三哥在這兒,我等著他救命呢,你帶我去見他,你的大恩大德小弟將來以相許來報。”

他與玄寧一般年紀,生得眉清目秀,溫濡清雅,隻是臉上倉惶之太甚,說要“以相許”的時候,顯得略有些……猥瑣。

瑟瑟正想把手出來,卻見屏風後人影微晃,母親和沈昭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沈昭快步上前,劈手掰開沈暘拉扯瑟瑟的手,把瑟瑟拽到自己後,神頗為不悅。

沈暘被他三哥無地推得趔趄了一步,甫一站穩,便飛上來,抱住沈昭的

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嚎:“三哥,姑姑,你們可得相信我,那刑部侍郎雖是我的人,可阮秋和真不是我讓放的,高士傑的死也跟我沒關係。我平常就會躲在大哥和三哥後,趁他們明爭暗鬥,暗地裏使點小壞討些小便宜,我真不敢作這麽大業,你們可得救我,不能讓大哥把我冤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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