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鬱第二次坐曾昀的車,自在了很多。
調整座椅高度和寬度,又將車窗降下一點,指著前麵陌生的街道問:“你要帶我去哪裏?”
自從抵達中州城,周鬱的時間被淹沒在自家小樓的重建工作中,對周邊社會的了解不多。
所悉的,隻有碧水居,去糧儲中心上班的路,以及集市區。
但曾昀的車越開越偏僻,周遭的屋舍越來越破敗,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淒涼,是從未到過的地方。
曾昀道:“去市民安置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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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市民安置中心,就是字麵意思。
中州城大發衛星廣播招攬居民,確實有很多能力者來,但更多的是找不到活路的普通人,被安排居住在集宿舍。
這一人群的數量占比在新居民中很大,也是周鬱接得最的。
好奇道:“你來這裏辦事?”
曾昀嗯了一聲,側分明,猶如雕鑿而。
周鬱就笑了,道:“曾昀,你不喜歡說話?”-----
在慕林的描述裏,曾昀在前鋒營的時候就是條野狼,平時一聲不吭,關鍵時候就跳起來咬人。
什麽是關鍵時候呢?
第一是戰場上,第二是護短的時候,第三是跟人幹架的時候。
平時呢?
三棒子打不出個屁,氣得人要死。
曾昀看一眼,搖頭道:“你想知道什麽?”
想知道什麽,他就能聊什麽!
但人聊天,是這樣的聊的?
周鬱換個話題道:“白他們有,特別是白芳,被送去醫療中心就被發現了,所以上麵決定立聯合調查組,輕易不會放他們離開,是不是?”
沒有任何人告訴過詳細,但姑且一猜就差不多了。
曾昀點頭肯定,卻道:“這個事牽扯比較廣,你暫且不要管。”
周鬱不認為自己能管,但卻有些小想法。
道:“這三人裏,白最危險,崔梅是可以拉攏的,白芳昏迷,但從目前得知的信息,其實是最好說服的對象。所以,他們三人應該區別對待。”
白確實要嚴格看管,針對理,避免出現嚴重的傷害□□故;但崔梅卻不必,甚至給一定程度的自由才更有利事態的發展。
曾昀沒有立刻反對,詢問道:“你覺得怎麽做比較好?”
周鬱手托著下,看車窗外手抬肩挑的人,陸陸續續轉一條條小路,而小路的盡頭是一棟棟土黃的房子。
道:“重建指揮部不是缺人幹活嗎?可以把安排進來,白天帶著進廢墟幹活,晚上送回監獄。畢竟能力者有能力,就不能浪費,為自己謀利是一方麵,更重要的不是推社會進步嗎?”
房子外的人,為了生活各自努力,連吃幹淨水這樣的小事也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
能為能力者已經是極大的幸運,幸運之外多擔一分責任,所謂達則兼濟天下。
“如果大家都付出一點,分一點,那所有人不是能活得更輕鬆一點?”
崔梅並非絕對的壞人,不斷接正常的社會,有利於改變的思想,將今後的生活拉正軌。
而且,周鬱答應慕林考慮白監房的事,也想就近觀察染類能力者的特,總結出防治措施,進行針對設計。
甚至監獄裏的許多輕刑犯,也可以這樣理,既避免了勞力的浪費,又不必再耗費多餘的心力和財力去看管他們。
合理的勞改造也是一個方向。
至於慕林提到的逃跑問題,相信有曾昀這個王級坐鎮,那是想都不需要想的。
曾昀聽說完,突然剎車,車頓了一下。
周鬱不及防備,腦袋慣往前,撞上玻璃窗,額頭腫了個大包不說,也疼出眼淚花了。
著腦袋:“你怎麽開車呢?”
曾昀將車靠路邊停,抱歉道:“對不起。”
又出一小盒藥膏:“要嗎?”
周鬱掰下鏡子,見包不大,就道:“算了,不浪費藥了。不過,你為什麽突然剎車?”
曾昀打開藥盒,將淡淡綠散發藥味的膏藥遞給,“你先搽藥。”
周鬱不和他爭辯,取了一小點點,一邊對著鏡子抹,一邊道:“我在黎明寨的時候,能力還沒覺醒,無論種田或打獵都沒天賦,所以隻能每天啃臭麵餅。現在能吃飽飯,有幹淨水,有不錯的房子住,已經很好了。再有藥,就有點奢侈了——”
說完左右端詳,將流海起來給他看:“沒問題了吧?”
驟然湊近的俏麗麵孔,皮裏散發出來的甜香味道,清亮瞳孔映照他冷的五。
曾昀收了藥,不自在地將頭偏開一點道:“好了。”
頓一下道:“你不排斥進廢墟?”
周鬱當然不排斥,甚至還主詢問過進廢墟的兼職工作,是這位帥哥說不合適!
在看來,廢墟確實十分危險,能力不足之前當然不敢輕易嚐試。
但曾昀是什麽人?
王級的金屬能力者,一夜之間修築了一道十幾公裏長的金屬長城,有這樣的人鎮守,進出廢墟有什麽可怕的?
因此點頭道:“我不排斥,隻要你們在,就沒什麽可怕的。”
而且糧儲中心的工作,一開始貪圖安逸,覺得輕鬆。
但天天日日修複糧食,不如修複各種不同的東西有就。
是個善變的小社畜,已經厭倦了。
曾昀銳利的目了,角勾了勾,道:“這樣的話,我現在就邀請你加重建指揮部。”
這話一出,周鬱有點竊喜。
怎麽說呢,慕林拉攏,意料之中。
從桂城回中州的一路上,向他打聽曾昀,他則用曾昀刷好度,許多次向灌輸治安局的好。
那時候就有心理準備,隻看慕林什麽時候開口而已。
其實心裏有點小小的憾,既然慕林這麽看重的能力,那曾昀呢?
基於被曾昀救過,以及的心理,周鬱更期待被曾昀看中。
不過,挖人就挖人,為什麽帶來看城郊的市民安置點?
周鬱為能力者,開始升級後,狀況不斷恢複。
不僅目力增長,耳力也變得優秀起來。
能分明地看見前方比較糟糕的集團宿舍環境,到堆滿雜不說,一棟樓共用一個水龍頭,一層樓合使一個衛生間。
農場裏趕收的農民,工廠裏點著燈加班的工人,還有排隊爭搶用水權的老。
周鬱不是沒見識過,前世工地上條件艱苦的時候也這樣,但起碼工地不缺水電和食,基本的網絡和一人一床也能保障。
這裏卻不同,一家人,老帶,帶,甚至看見好幾個五六歲的小孩背著繈褓。
也就是說,這是真正的赤貧之地。
曾昀想讓看這些?
曾昀沒有打擾周鬱思考,扳方向盤,準備慢慢調轉車頭。
周鬱一手撐住方向盤:“曾昀,你剛才說找我聊,是想說服我進指揮部?”
曾昀見有意長談,將車又熄火,點頭道:“對。指揮部很缺人,重建的任務又重,我們希你能加。”
這說法過於方了。
周鬱眼珠一轉,湊近他道:“你準備怎麽說服我?”
曾昀詫異道:“你不是已經決定進指揮部了嗎?”
周鬱是有這個意思,但挖人也要有誠意,不能這樣懶吧?
而且待遇條件也還沒講。
又好笑又好氣:“我隻是和你討論白,順便談到崔梅的理方法,以及建議你們怎麽找到合適的勞力。”
故意笑嘻嘻道:“我猜猜你準備怎麽說服我,好不好?”
曾昀和周鬱第一次見麵,周鬱極狼狽,而且麵臨命之威。
第二次見麵,在能力檢定室,是個稍微有點特別的稀有能力者,但並不出眾。
直到後來,將12號別墅修複,才算真正了曾昀的眼。
周鬱估,自己在他心裏,是黎明寨出來的可憐姑娘,偶然覺醒了很特別的稀有能力,但因為窮怕了,所以對金錢有執著的追求。
不過,從桂城的事可見比較心善,所以在慕林提前遞出橄欖枝的前提下,決定用更高的追求來打。
比如說外麵的安置點,以其困難來搖周鬱,令明白珍貴的能力不僅僅可以追求金錢財富,而應該往更高的方向走。
令所有人都能過上好的生活,是一個很大的目標,一旦實現,能得到比金錢、質和個人就更強的使命就。
曾昀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但最後關頭發現周鬱有主靠攏的想法,所以他認為不需要做多餘的事——
曾昀一開始聽得很認真,到這裏卻打斷道:“不是這樣。”
周鬱歪頭:“那是怎樣?”
這車是老式的越野車,駕駛座和副駕的位置足夠寬敞,但因為周鬱主靠近曾昀,導致兩人的距離得很近。
曾昀一轉頭,兩人的鼻尖幾乎相,更能看清對方皮上細微的孔。
特別是周鬱那雙清澈的眼睛,就橫衝直撞進他的心。
他直視道:“離開桂城的時候,你問我能力者為什麽會出現。這問題看起來不難,但能問出來的人不多。你雖然年齡小,也剛覺醒能力,但並沒有被擁有能力這件事蒙蔽,也沒有被質迷,反而開始思考能力者存在的意義。所以,我不認為你隻追求金錢和個人就,而是有理想的,願意為了更多人的幸福去努力。”
頓一下,又道:“我確實想用這裏艱難的現狀來打你,但你一開口,我就知道自己輕浮了。其實你對我們麵臨的困難,該做什麽,怎麽去做,一清二楚,甚至比我還有主張。抱歉,是我自以為是地看輕你了。”
所以立刻掉頭。
周鬱發現自己誤會曾昀了,他其實會聊天。
而且慕林對他的了解不可謂不深刻,真的是關鍵時候跳出來咬人。
短短幾句話功夫,把這個市儈的小社畜,捧了誌向高遠的好姑娘!
若拒絕他,就不僅僅是拒絕一份工作,而是拒絕了一個完曆史使命的機會。
不行,得扳回一城。
周鬱想了想道:“曾昀,你要挖員工,不僅要談理想和前景,還要擺現實待遇。就像你帶著前鋒營的兄弟姐妹衝殺,雖然是為了國家和人民,但畢竟幹的是掉腦袋的事,所以一定會解決所有人的後顧之憂,對不對?”
曾昀點頭,直接道:“你想要什麽?”
周鬱卻問:“你能給我什麽?”
曾昀陷了沉思。
周鬱忍不住提醒道:“你知道慕林給我開什麽條件嗎?”
曾昀本不在意慕林,直接道:“食住行全分配,工資平齊我的級別,五險五金外還有績效獎金,工齡從今天開始計算,危險工種十五年便可提前退休,並全額待遇。”
最後補充一句:“絕不加班。”
初冬時分,白天越短,夜晚越長,肖潔等到天盡黑,才見曾昀的車停在12號樓門口。
等曾昀將周鬱送進家門,溜出來拉著他問:“老大,怎麽樣?說服周鬱了嗎?”
曾昀不覺得肖潔的建議有多靠譜,畢竟自己就是個老。
肖潔急死了,就要推周鬱的家門,卻被擋住了。
他道:“別打擾,讓好好休息。”
周鬱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但恢複的不是力,而是瘋狂跳得心。
聽見曾昀擺出的條件,覺得好玩。
目前中州城的製度,仿佛前世的某個資匱乏的特殊時代,分配、票證、定額定量供應等等,國家幾乎將製人員的食住行全都包了。
如果結婚生子,孩子從兒園到大學的路,恐怕也會給安排好。
就瓢道:“你這個待遇,跟我進治安局沒什麽不同啊!慕林還承諾,我去治安局的話隨我做生意掙錢。你看,我其實沒你想的那麽高尚。”
曾昀就沒吭聲,那樣地看著:“別說謊,你不是那樣的人。”
周鬱想氣氛輕鬆點,玩笑道:“錢確實不是最重要的,給不了錢,總能給點別的好吧?我進指揮部的話,國家什麽都包分配,那給分長得帥又能打,肩寬腰細大長的男朋友嗎?”
看你再怎麽咬人!
曾昀看一眼,托起手,掌心有鐵水在沸騰。
很能打。
曾昀再對後視鏡照了照自己的臉,長得好的人其實心知肚明。
他道:“國家不分配男朋友,但你的要求我全能滿足。”
周鬱的笑嘎然而止,玩笑過頭,狼張開利口,出尖牙,把人咬疼了。
曾昀卻道:“別開玩笑了,認真考慮我的建議,指揮部是最適合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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