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玖修行萬年，就差臨門一腳，攢夠功德修出九尾，便可飛升仙界。

遇到蘇清衍以前，若有人告訴，九尾證道隻需要一句話，那一定跳起腳來罵那人個滿臉桃花開。

然而遇到了蘇清衍，那時候他一素，還不是現在這短命鬼的年郎，雙十年華，穩重，一清冷孤高，站在高聳雲的懸崖邊上，地廣闊，雲海自腳下而生，藍白雲一線，他便佇立在地之間。

白翩然，連高空之中原本淩冽的狂風似乎都輕了下來，隻輕輕吹他的角……烏發輕揚，像是一副冉冉展開的絕畫卷。

便隻是一個背影，就清豔絕倫，勝過時玖萬年來見過的所有人，隻是凡人多煩擾，不就要尋死。

可惜了。

於是時玖現出真，問他：“凡人，你有什麽心願？”

時玖端得仙狐架勢，自覺聖潔無比，氣場高大，實則蹲坐在他前，隻到他膝蓋那麽高點。

卻見他眉目舒展，萬年冰雪一瞬融化，彎腰輕的了時玖的腦袋，雲袖帶著一陣清冷寡淡的香氣拂在時玖鼻尖。

時玖沒想到一屆凡人，竟然如此大膽，還沒來得及出尖牙，他便了一句話，那聲音輕輕淺淺的，如同清風吹過一片白雲，讓人豁然開朗，心曠神怡。

他道：“願你這狐貍，早日修出九尾，飛升證道。”

然而隻因這一句話，便飛升了。

於是欠下了這一份恩，需還。

時玖一想起來，就想到自己斷了的六尾，當真是因果纏，夜不能寐，心口疼得呀……忍不住哼了一聲。

“到了。”蘇清衍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因為時玖不肯放開他，蘇清衍看一狼狽，怕是了傷，於是將時玖半拖半拉的拖回了家裏，便是這樣……時玖都不肯放開他，死死的揪著他的領口，整個人都半吊在他上。

打開房門，這隻是一間簡簡單單的竹屋，蘇清衍在這住了三年……裏麵生活用一應俱全，還有兩個房間，其中一間是蘇清衍自己住，另一間就這麽長期空著。

蘇清衍也不知道當時建竹屋的時候，為什麽會建兩個房間？但如今好歹是派上用場了，他將人半拖著帶到了房間裏。

“你在這休息整理一下，看看可有傷？”他的聲音冷清，一點不似一個十五六歲的年郎，沉穩得不像話，“我去給你找個大夫？”

“不準！”時玖猛然一下跳了起來，原本鬆開了一點的手抓得更了，張得幾乎有些猙獰，大道：“你哪也不準去。”

蘇清衍似乎是愣了愣，然後平靜的眼中總算是生出了幾分疑，轉眼看了時玖一眼，“你……為何？”

自己如今又換了一個，更何況每次回溯時間，關於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包括蘇清衍的記憶之中，也絕不會有的存在。

這一切都被時間嚴合的填補，把沒有的一切都變得合合理。

實在是怕了，不過短短十幾年，這短命鬼死了六次了……再這麽下去可不行，必須得想個辦法！

時玖眼一轉，鬆開了手，虛弱的捂住了心口，“我口，給我倒杯水。”

蘇清衍狐疑的看了一眼，這人是奇怪了些，但到底是救了他一命的人，他再是清冷淡漠，也不至於連一杯水都舍不得。

於是整了整被抓得皺的服，雖渾不舒服，卻還是轉朝桌子走去。

剛拿起茶杯就看到時玖轉直接朝櫃子走去，十分從容的打開了屋角第二個屜，拿出了一麻繩。

他愣了一下，他都不知道那裏有一麻繩。

時玖找到了麻繩，在手中拉了拉，確認了這繩子十分牢固，然後突然轉頭盯住了蘇清衍，那雙眼睛黝黑，卻驚人的亮，蘇清衍被盯這一眼，不知為什麽突然有點頭皮發麻。

蘇清衍一時都忘記了要倒水，就見時玖拿著麻繩惻惻的走了上來。

他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時玖咬牙，從牙裏蹦出了幾個字來。

話沒完呢，繩子猛然往蘇清衍上一套，不知道什麽時候打了個活結，將蘇清衍一套，繩子一收，竟就的將蘇清衍給捆了起來。

“？？？”蘇清衍冷漠的表終於有些裂了，滿麵不可置信的看著時玖，一時沒反應過來掙紮，竟然就被捆住了。

時玖將繩子又繞著捆了好幾圈，一邊將蘇清衍的手也規規矩矩的綁在了前，係得又了些，確定他逃不了，這才拍了拍手，滿意的笑了。

“幹什麽？我告訴你，從今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你哪都不許去，什麽都不許幹！”

“這是為何？”蘇清衍掙紮了一下，卻是越掙紮捆得越。

他一人獨自過了十來年，也就是一個普通年，平日裏喜歡讀讀書，在院子裏種點菜，沒多大的力氣，這麽一捆，他竟然都掙紮不。

“為何？”時玖冷笑著哼了一聲，“為了保你命！”

隻剩下三尾了，必須得保住了，不然他若再死了，都不確定還有沒有那個命能抗住反噬。

弄不好，就一命嗚呼了。

現在他們是一命相連，絕不能讓他再死了！

將蘇清衍在又綁在了椅子上，看他半分彈不得，時玖放了心，忽略了蘇清衍冰冷的眼神，倒在了床上，了心口。

這十分虛弱，這一場下來，時玖自己也扛不住，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

……

從前時玖真的以為要報凡人恩，除去那些話本子上酸掉牙的，以相許……

便是：護他一世安康，平安喜樂。

九尾狐，這種事不過腳丫子就能做到了。

隻是下界想報恩時，他早已經回轉世，剛投個男胎降生。

他一出生，母親難產而亡，父親悲痛過度瞬間猝死。

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命格，竟然淒慘至此，他爺爺憤恨無比，抓著繈褓，狠狠一摔將他摔在了臺階上。

時玖撲過去接，卻不知為何竟無法直接幹預這孩子的命運，孩子穿手而過砸在地上，那孩子嘹亮的哭聲戛然而止，便咽了氣。

時玖傻了。

更可怕的是再去尋他神魂，竟是再也尋不到了，他這個人好像在世間煙消雲散了。

時玖怕自己報不了恩，仙途也就玩完了，一狠心啟了九尾狐的，以斷一尾為代價，轉時空，回溯時間，然而也不知道出了什麽岔子……

榨幹了渾仙力，斷尾之痛如同剜心，修為因此損了大半。

地規則限製，隻能在蘇清衍方圓二裏地尋附，最優先的便是死，沾染因果最，退而求其次便是各種靈智未開的……實在沒有了合適的，才會附在活人上。

可不論如何附，都無法運用仙幹預他的命運，時玖堂堂狐，淪落得和凡人無異。

時玖想，也就這麽一次，他給了一條尾，就還他一條，也算了結了這因果，仙已，大不了以凡人之護他百年安康，以後花個上千年再將尾修回來便是。

於是第一次時間回溯自他被摔死的前一刻，時玖附在了一個前幾日被淹死在荷花池裏的丫鬟上，拚命的遊上來，護住了他。

帶著他逃出了家裏，勤勤懇懇的養團子養了三年，時玖不過打了個盹的功夫，還在做著夢，想著自己報了恩，修為大漲，在仙界呼風喚雨好不快活。

可蘇清衍一頭磕在臺階上，鮮流了一地……一命嗚呼而去。

噩夢就此開始，自運轉，時玖被拖時間的深淵，無數線纏繞在，將困住，掙不得，因果牽連，了一團。

再睜眼，時間又回溯了，又重新附在了另一個之上。

時玖慌之中來不及細想，一路帶著從葬崗爬出來的泥土狂奔而至，一把抱住了摔下臺階的蘇清衍……又救得他一命。

可時玖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個人，竟然會命運多舛到這個份上！就是那話本子上三兩筆寫死的炮灰，怕都沒這麽輕易就能死了的。

一世安康，平安喜樂，八個大字呼嘯著狠狠的打在時玖臉上。

他八歲時喝水，一言不合就嗆死了。

十歲時在街上好好走著，被失控的馬踩了個心涼。

十二歲人在家中坐，瓦從上來，正砸在腦袋上，瞬間就斷了氣。

最後一次，也是一個錯眼，他就跑了出去，被蟒蛇一口吞了。

當真是每一次都措不及防，本不給人半點反應的機會！

於是每次蘇清衍一死，自啟，時玖被迫斷了一尾又一尾，還要忍著剜心之痛，修為損耗，爭分奪秒、千山萬水的趕去救他。

而每一次附的隻能容納一次的仙，一旦時間回溯，那就會灰飛煙滅，不過那主人的魂魄因此會沾染上的功德和仙氣，護孤魂投胎，一世安穩，福壽綿長。

也算了結這借用的因果。

時玖回憶起這些來，心口瞬間又開始呼吸不暢了，捂著口哼唧了起來，如今這果然是個病秧子，十十是病死的，一就。

這屋子是上一世時玖附在一個孤的上時，和蘇清衍相依為命住了三年的屋子。

如今這屋子依舊，可裏麵的氣息，曾經所有生活過的痕跡……都不存在了。

這一世又一世，換了一又一的，隻有知道，隻有記得，這便是時間給的懲罰。

那時為了避免危險，時玖帶著他遠離人群，在山裏世而居，兩人相依為命，互相照顧，安穩了三年。

蘇清衍子十分的冷，明明是時玖這個大話癆養大的，但是從就很安靜。

緒平淡，自就一副清心寡，平淡如水的子，而且脾氣古怪不與人親近。

但是心腸還不壞，知道時玖弱又吃，常常會給打兩隻野補，也解饞。

誰知道一直沒有什麽危險的林子裏，竟然會有那麽大一條蟒蛇？還他給上了。

時玖憂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