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橙有那麼幾秒,甚至想回到重生前，原地消失在這個房間里。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滿室寂靜。

陸瀟還保持著在他上的姿勢,像塊鋼板一樣完全不了。

葉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被在下面的兒子,像過了電似的不停地抖。

“你,你們……”他抬了抬手指向陸瀟，終于能發出聲音來了。

可是嗓音跟破鑼一樣,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壞。

葉橙猛然清醒過來,趕忙用力推了一下，陸瀟連滾帶爬地從床上站了起來。

他立正站好,語速飛快地解釋道：

“叔、叔叔好,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什麼都沒發生！”

葉高的頭頂都快冒煙了，聲音扭曲得無法控制：“我想的什麼樣？我說什麼了嗎？你們又是在做什麼？還有,你是怎麼進來的，我剛才怎麼沒看見你？”

他激地一串四連問。

陸瀟想了想,小心地選擇了兩個好回答的問題,解釋道：“我翻窗進來的，我們剛才在噴花水。”

葉高：“……”晃了晃,臉煞白。

葉橙到一陣眩暈,心想快閉吧,你想氣死他嗎。

五分鐘后，四個人圍坐在餐廳的桌邊。

高秋蘭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看著陸瀟，語氣中帶著些微責備，

“你這孩子，上次不是來過咱們家嗎。走大門我又不會不給你開門,翻窗戶多危險呀，萬一傷到哪里怎麼辦。”

葉高黑著臉不說話。

“抱歉，，是我唐突了。”陸瀟一反平常的張揚，低眉順眼地認錯。

先前他只在那天早上吃飯的時候見過高秋蘭，非常主地幫忙端盤子、打掃桌面，因此高秋蘭對他的印象還是好的。

怕自己話說重了，又趕補充道：“我不是在責怪你，只是擔心你的安全，下次別這樣了。”

話音剛落，葉高冷聲話：“最好是沒有‘下次’，陸同學，你今天

跟我保證的話還記得吧？”

葉橙原本低著頭，聞言抬頭看向他道：“你今天找他了？”

高秋蘭也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葉高訕訕地說：“你們無緣無故曠課了一上午，我還不能問問去哪兒了嗎。小橙，我正想和你聊聊這件事，不要總是因為無關要的人，影響自己的時間和學習。”

陸瀟慢慢地低下頭去，頭上兩撮顯得有點委屈。

葉橙心里瞬間騰地涌起一簇火，打斷他道：“爸，第一，他不是‘無關要的人’，他是我朋友。第二，我沒有因為這件事影響學習，更不存在浪費時間。第三，”

他頓了頓，注視著葉高的眼睛：“你憑什麼覺得，你可以干涉我和誰往？”

“誰同意的，是嗎？還是我媽？”他的聲音分外冷。

高秋蘭忙喊住他道：“橙橙！行了，葉高，你不要當孩子的面說這些！像什麼樣子！”

葉高被他最后一句話刺激到了，緒也變得激起來。

“我是你爸爸，我管你還需要別人同意？”他惱怒地說。

父子倆的氛圍凝固到了冰點，紛紛怒視著彼此。

高秋蘭一時也束手無策，這兩人都一點就燃，真不應該讓他們坐下來說話，每次都會弄這樣。

突然間，旁邊傳來微弱的聲音。

“叔叔，您別發火。”陸瀟揮了揮爪子，引起他們的注意，眼神帶著憂郁，“其實這件事是另有的。”

其他三人暫停了爭吵，紛紛轉頭看向他。

陸瀟的眼睛著淡淡的傷：“您不了解，我和橙橙從小就認識了，那時候叔叔您常年不在家，他只能找我玩兒。我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周末還一起去海洋館和游樂場，那些都是您承諾過卻沒帶他去的地方。”

葉高的臉上褪去，仿佛被中了心事，變得啞口無言。

葉橙也有點神恍惚，愣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以前他確實央求過葉高，

讓他放假的時候帶自己去海洋館，以及新開的水上樂園，然而葉高一次次地失信了。

“他小時候格很孤僻，不就哭鼻子，但他心里其實是很喜歡您的，一直想努力拿出績來給您看看。”陸瀟緩緩說道。

葉橙覺這輩子都沒聽他用這種聲音說過話，像在講睡前故事一樣。

“后來我搬走了，也和他失去了聯系，直到上了高中，才誤打誤撞了同班同學。”陸瀟出泫然泣的表，開始了表演，“我知道您嫌棄我績差，但我會好好讀書的！我們從小玩到大，我知道自己不配當他的朋友，可我保證不會影響他學習，更不會把他‘帶壞’。”

葉橙都聽愣住了，葉高也傻了。

高秋蘭用手指抹了抹眼淚，心頭的緒再也忍不住了，咣當一拍桌子道：

“葉高，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這孩子這麼善良，怎麼會帶壞橙橙呢？你怎麼能嫌棄一個孩子？！”

又憐惜又生氣，很難想象這個孽子和一個小孩兒說了什麼。

“你跟他說這種話，就是把我從小教給你的規矩當耳旁風了！你尊重別人嗎？”

葉高慌了，雖然他不太喜歡陸瀟，但也不至于當面這麼說一個小孩兒。

他連忙瘋狂擺手解釋：“不是不是……媽你誤會了。小陸啊，我不是嫌棄你，更沒有覺得你配不上小橙……天哪，我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低劣的想法，你真的誤會叔叔了。”

高秋蘭越想越揪心，哽咽著怒罵他：“橙橙從小過的是什麼生活你知道嗎？沒娘疼沒爹的，從小到大家長會都是我去的。你管過他生活嗎？管過他學習嗎？現在他長大了，你又要回來摻和一腳，有你這麼當爹的嗎？”

“，你別激，要。”葉橙這才回過神來，趕拍了拍的后背，生怕暈過去。

葉高在一個外人面前，被這麼揭老底，面子里子都快要破了，臉漲得通紅。

他低聲下氣地說：“媽，你冷靜一點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想干涉他們。”

“放屁！你剛才還說要管他！”高秋蘭更激了，一把把葉橙護在后，“我的孫子，要管也是我來管！誰同意你管了？是我同意了，還是他媽媽同意了？”

葉高張著，說不出一句話來，臉了豬肝。

以前高秋蘭總是充當和事佬，盼著他們父子倆別鬧翻就好。

如今在一個外人里，忽然間聽到葉橙以前的生活，登時眼淚忍不住了，心里又是心疼又是自責。

就不該再讓這個孽子接葉橙，還盼兩人關系緩和，現在看來，這個家沒有他是最好的。

高秋蘭索拽起葉高道：“你滾回酒店去吧，今晚別在家里了，看見你就礙眼！別臟了我家的床！”

葉高被突如其來的況，砸了個措手不及：“媽、媽，你別這樣，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

“滾出去！畜生！”

高秋蘭充耳不聞，一頓痛罵，直接把他推出去，砰地甩上大門。

平時都一副溫慈的模樣，如今突然暴怒，把一屋子的男人全都給震住了。

陸瀟默默地在桌子底下比了個大拇指，用口型道：“你，真牛。”

葉橙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別再說話，免得勾的高秋蘭再難過。

他站起安著高秋蘭：“好了好了，，消消氣，別這麼大肝火。”

高秋蘭想手摟住他，但又因為陸瀟在，只得忍住了。

了眼淚，說：“不好意思小陸，讓你看笑話了，我們家就是一堆爛攤子。我替你葉叔叔鄭重給你道個歉，他剛才說話確實太過分了，都是我這個當媽的缺乏管教。”

陸瀟恢復了正常的樣子，忙站起道：“沒關系，我沒有放在心上，您也別有負罪。”

高秋蘭搖了搖頭道：“你真的是個好孩子，這麼善良大度，也不知道那畜生怎麼想的！你怎麼可能帶壞橙橙！”

陸瀟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不由自主地連后背都直了。

“今天這麼晚了，要不你就留下來住一晚吧。”高秋蘭對他道。

陸瀟剛要開口，葉橙就先一步說：“他明天有補習班，我等下送他去地鐵站。”

開什麼玩笑，還留這兒。

明天一早葉高肯定要來負荊請罪，這種尷尬場面他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陸瀟不滿地瞪著他，高秋蘭點了點頭：“那好吧，不能耽誤學習，小陸下次多來玩兒。哎，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們從小就認識。”

葉橙心想，我也不知道呢，就你相信他的鬼話。

兩人從家里出來，走在去地鐵站的路上。

葉橙忍不住嘲道：“你演技還好的，不往演藝圈發展可惜了。”

“是嗎，還行吧。”陸瀟居然沒聽出他的嘲諷，表有點洋洋得意，“我有個表哥就是干這行的，還開了一家娛樂公司。”

葉橙說：“得了吧，你可真厲害，張口就來。不過居然全都被你猜中了，我小時候確實求過我爸，讓他帶我去海洋館和游樂場。”

“這都能猜中，你是不是在我家安監控了啊？”他開玩笑道。

陸瀟的眼神變了變，沒接話。

葉橙看著他道：“其實我好奇的，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小時候是個……”

他停了下來，有點恥于說出那個形容詞。

陸瀟不由笑了起來：“是個小哭包麼。”

晚風清涼舒適，拂過葉橙微紅的面頰。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陸瀟的臉上出淺淺的酒窩，好似陷了某種回憶，“那還不好猜，你本來就是個小哭包，每次不是第一名都要哭鼻子。”

“胡扯，我才沒有過。”葉橙又被說中了，立即面紅耳赤地反駁。

“你沒有因為考試哭過鼻子？”

葉橙憋了半天，憤憤道：“沒有。”

陸瀟哈哈大笑，明顯不相信。

葉橙非常想揍他：“你笑個屁啊！”

陸瀟笑得直不起腰來。

兩人打

打鬧鬧走到小區門口，葉橙的肚子的咕咕了幾聲。

他了腹部，東張西：“今天賣關東煮的大叔怎麼沒來，往常這個點他已經在門口了。”

“是李記關東煮嗎，他家的福袋老好吃了。”陸瀟隨口說。

“對對，就是那個。”葉橙一頓，看向他，“你怎麼知道的，你在這里吃過？”

陸瀟避開他的視線，說：“我有個朋友也住在這附近，來吃過幾次。”

他指了指馬路對面的羅森，轉移話題道：“那家也有關東煮，走吧，我請你。”

葉橙來了神：“嘖，跟爺出來就是好，什麼都是‘我請你’。”

“不是爺。”

“哦？”

“爸爸。”

“滾吶。”

-

周末兩人沒能吃烤，因為葉高在家里又住了一天。

他跪在客廳里挨訓，葉家的家教就是這樣，天大地大，母親最大。

葉橙無聊地坐在書桌旁，吃他順帶買回來的絕味鴨脖。

班級群里，陸瀟發了條消息。

【想報名參加運會的，填一下這個表。】

然后共了一個excel表格。

葉橙點進去，發現三千米下面赫然寫著自己的名字。

群里有人問道：【一個人最多報幾項啊？】

【咩啊，居然沒有鉛球，是取消了嗎？】

【瀟哥，運會是幾號來著？怎麼沒看見通知呢？】

二十班績雖然墊底，但籃球隊的人占了三分之一，育上面一個個都當仁不讓。

葉橙點進陸瀟的頭像，私聊他：【誰允許你擅自給我報三千米的？】

他戴著手套，只能用一只手打字，邊啃鴨脖邊等陸瀟回復。

本來以為他要回完群里那些問題才會回自己，但下一秒對話框就彈出來了。

嫌疑人x：【你在附中的戰績我可是查到了的，還是不是十三中的人了？有沒有點班級榮譽了？】

克制一下：【這就是你不經允許幫我報名的理由

？】

嫌疑人x：【切，我陪你跑還不行嗎。】

葉橙出一笑意：【那你自己干嘛不上。】

嫌疑人x：【啊，煩死了，我討厭跑步！深惡痛絕！懂不懂？[憤恨jpg]】

群里消息不斷閃爍。

【瀟哥人呢，怎麼發了個表就跑了？】

【……習慣就好，他回消息一向隨緣，你們的問題周一之前能得到答復，就謝天謝地吧。】

【裂開了，我私聊他他也不回。】

果然，直到周一，大家的問題也沒能得到答復。

早自習的時候，一群人圍在后排，嘰嘰喳喳地詢問關于運會的事。

這時華旺春走了進來，眾人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葉橙從英語書里抬頭看了一眼，怔了怔。

他從來沒見過華旺春的臉這麼黑過。

就連上次在他面前和葉高吵起來，華旺春也頂多是“為難”而已。

而現在他的表，用吃了蒼蠅來形容也不為過。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全都識趣地安靜下來，裝模作樣地拿起課本看書。

然而華旺春并不是來巡視早自習的，他揚聲道：“先別看書了，我說兩個事。”

大家抬頭看著他。

“第一個，就是下周要開運會的事，你們自行報名訓練。”

華旺春言簡意賅道。

“第二個事。”他看了一圈教室，眼神嚴厲到可怕，“我在后面的工間里，發現了一個東西，希那個人能自己來找我承認，不要讓我當眾說出來。”

后門口有個工間，是專門用來堆放雜的，料、廢報紙什麼的都放在里面。

底下開始。

“，他發現什麼了？”

“不會是香煙吧，但誰會把煙頭扔班上的工間里啊，那不是找死嗎。”

“我們班好像好幾個人煙，哦莫，不會要挨個查書包吧……”

葉橙扭過頭向后看了一眼，陸瀟無所謂地坐在椅子上轉筆，看見他回

頭，還對他拋了個wink。

看樣子不是他的，那就好。

華旺春沉聲說：“我給這個人一上午的時間，盡快來找我坦白。否則，不要怪我不給你臉。”

“最后再強調一遍，如果你被我抓到還不承認，你看看我會不會讓你退學。”

他語氣很重，好像真的很嚴重。

葉橙皺了皺眉，如果僅僅是香煙的話，應該不會讓他這麼生氣。

華旺春出去后，班上立馬鬧哄哄地討論起來。

“到底是誰啊？”

“都退學這麼嚴重了，趕自己去認錯吧。”

“我怎麼覺不像是煙頭呢，包干區平時也能撿到煙頭，要是他想刁難我們早就拿出來了。”

“你這麼一說……似乎確實有道理，那能是啥？”

整個上午，班里都在議論紛紛。

午飯的時候，葉橙問陸瀟道：“華旺春說的那個人，不是你吧？”

“什麼人？”陸瀟一臉茫然，完全在狀態之外。

葉橙說：“你最近在班上過煙嗎？”

“沒有，我都是在樓道……”陸瀟不小心說了，看了眼他沒什麼表的臉，聲音小了下去，“的。”

葉橙不滿地看著他：“你知道年紀輕輕染上煙癮的危害嗎？你知道每年因為吸煙得肺癌死亡的人數嗎？你知道煙多了肺部會變什麼樣子嗎？你知道……”

陸瀟忙舉起雙手投降：“打住，我知道了！我沒有煙癮，只是偶爾煩悶的時候才一。”

“不，你有。”葉橙嚴肅地說，“十年后，你的煙癮會很重。”

陸瀟：“？”

葉橙越想越不爽：“應酬完上就一子煙味，買了戒煙糖也會吐掉，電子煙的味道更難聞，還不如不用。”

陸瀟茫然道：“什麼？”

葉橙把筷子一扔：“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然后站起走了。

陸瀟：“……”

不是，他是誰，他在哪兒，他做錯了什麼……

下午第二節課是華旺春的課，出乎

意料，他兩手空空地進來了。

沒拿圓規直尺，也沒拿教材。

教室里雀無聲，一副山雨來風滿樓的架勢。

華旺春靠在講臺旁邊，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他們。

這招葉橙太悉了，俗稱心理施。

就在眾人都惶惶不安時，他才慢慢地開口。

“我上午說過什麼，還有人記得嗎？”

底下十分安靜，只有呼吸聲。

華旺春抱著雙臂，隨口點人：“來，于坤，你起來說一下，我上午講了什麼。”

于坤著頭皮站起來，磕磕絆絆道：“您說，讓那個丟……垃圾的人去找辦公室找您。”

這個“丟垃圾”很是靈。

底下有人沒忍住笑了出來，隨后又一片寂靜。

華旺春了手讓他坐下，對班上道：“我給過你一上午的時間，那現在就不要怪我不講面。”

他的聲音冷得瘆人：“今天早上，我在后面的工間撿到一個安全套，而且是拆了封的。”

下面揚起軒然大波，登時炸開了鍋。

“我，不是吧，這麼猛！”

“咳咳咳，到底是誰啊？”

“也就是說，有人在工間里搞在一起了？”

大家開始四張，重點看向了幾對。

譚曉琪的臉瞬間漲紅了，抬手給了同桌一下：“看我干嗎，不是我！”

華旺春觀察著大家的視線，發出一聲冷笑。

“看來你們心里都有點數啊，天不好好學習，把學校當什麼地方了？有一點恥心沒有！”

“既然不來找我，行，那我就讓你出名。”他震怒道，“所有人全都起立。”

班上一片混，大家都站了起來。

華旺春走下講臺，站在人群中間說道：“周末來過學校的站著，其他人坐下。不要想蒙混過關，我已經調過走廊的監控了。”

葉橙跟著大家坐下來，只剩下四個人站著。

一個是蔡旭佳，還有兩個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