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十三中教務。

“唉，好的。您放心，我會跟他說的。”

李主任穿著條紋襯衫，一邊對著電話點頭哈腰，一邊飛快地汗。

十三中的教務比附中簡陋很多，老舊空調上著掉皮的海爾兄弟。

辦公桌兩張拼一張，上面糟糟地堆著a4紙和電腦。

葉橙穿白校服，肩線的不再是附中標志的藍，連同子一起變了黑。

前佩戴了十三中的校徽，以及刻著自己名字的銘牌。

他站在李主任面前，耐心地聽他講了十分鐘電話。

李主任掛斷后，抬起頭看向他，出淳樸的笑容：“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葉橙微微頷首。

李主任了手道：“既然你父母那邊沒什麼問題了，那你就可以去班上了。唔，還有，我們學校今年也在申請保送名額，有消息的話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葉橙不在意地“嗯”了一聲，只聽他又說：“不過，你確定要去二十班？理科班里有兩個還不錯，可以隨便你挑眩”

“不用了，謝謝主任。”葉橙說。

李主任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了看他，訕訕道：“那好吧，以后你要是想換班級，可以向學校申請。”

葉橙不用猜也知道，他現在肯定打心底覺得自己腦子進水了。

從附中轉來十三中，還非要去最差的二十班。

當他抱著一摞新書走出來的時候，走廊上已經聚集了不聞風而來看熱鬧的。

辦公室對面是教學樓，葉橙一抬頭，發現對面站滿了人。

這架勢，簡直像在園圍觀猴子。

……真是夠閑的。

二十班在五樓，他每上一層都能聽見嘰嘰喳喳的聲音，樓道里約有煙味。

地面臟兮兮的，不知道值日生懶多久沒打掃了。

一群男生迎面走來，打打鬧鬧，互相推搡。

葉橙不聲地皺了下眉。

這種氛圍絕不可能出現在附中。

他仿佛闖進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充滿煙火氣的世界。

有兩個生跟了他一路，頭靠頭捂著講小話。

“真的？他真是附中校草？”

“我附中的朋友說的，媽的我上輩子一定拯救了人類，何德何能跟兩個校草同校1

“他好白我的天，你說他跟一哥誰更帥？”

“不同類型吧，一哥那行走的荷爾蒙……草，他轉過來了1

十三中的思遠樓分為兩棟，中間有過道連通，將理科班分兩個部分。

葉橙轉過頭，禮貌地問道：“你們好，請問二十班怎麼走？”

齊劉海生紅著臉，文文靜靜地說：“我是十八班的，我帶你去吧。”

“謝謝。”葉橙點了點頭。

齊劉海順勢走到他旁邊。

兩個生掐著彼此的手臂，你我一下我你一下。

中途齊劉海不小心撞到了葉橙，趕忙小聲道歉，葉橙沒太在意。

恰逢課間休息時間，走廊上人來人往，不時有人轉頭打量他們。

走廊盡頭，二十班的牌子上了銹，掛在門框上搖搖墜。

葉橙走進班級，教室里短暫地安靜了一瞬。

他幾乎是毫不費勁地，沒有任何間歇地，看見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陸瀟。

十三中的教室沒有配備空調，屋頂的風扇呼呼啦啦把試卷吹得到飛。

男生額前的碎發被卷得翹，出一小片飽滿的額頭，以及英桀驁的眉骨。

葉橙從來不否認，他見到陸瀟的第一眼起，就是被那張帥臉吸引的。

從大學開始接自己的向后，他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歡什麼類型。

陸瀟就是那種長在他審點上的天菜。

臉部廓深邃雕琢，眼睛狹長漆黑，標準的眉眼；鼻梁直拔起，上翹時自帶濃厚渣蘇。

偏生他笑起來又有酒窩，這種壞里帶點稚氣的樣子，是人是鬼都把持不祝

葉橙朝他的方向看了有兩、三秒，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敏銳地抬眼看了過來。

隔著吵鬧的教室，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

如果換做十七歲的葉橙，也許會出于禮節或者而移開眼睛。

但他已經過了對視就會害的年紀，于是坦地將陸瀟從頭掃到腳。

他看起來比二十多歲要瘦，不過隔著校服也能看見的手臂。

就坐著的高度，應該還沒到一米八九。

估計一米八三的樣子。

好像個小屁孩，嗯。

正常來說，人被一個陌生人盯了三秒以上后，就會激起心底的警惕。

陸瀟的目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幸而他沒有讀心，不知道葉橙在想什麼，否則可能當場暴走。

站在講臺上的班主任看見葉橙來了，馬上對他招了招手道：“怎麼這麼快就到了，不是讓你去辦公室等我嗎。你過來。”

班主任是個中年男老師，徐超，看上去總是滿臉通紅，一副容煥發的樣子。

他簡單地和葉橙說了幾句，便出聲讓大家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還有幾分鐘就上課了，下節剛好是他的數學課。

同學們不大愿地回到位置上，一個個好奇地打量著葉橙。

這個班上，不人都打耳、染頭發，剛才走過去那個小太妹，手指上還有紋。

葉橙又看了眼陸瀟，還好，頭發是黑的。

徐超拍了拍講臺，大聲道：“安靜，準備上課了。在上課之前，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班新來的轉學生葉橙。”

他看了眼葉橙，示意他說兩句。

葉橙瞬間到無數注目禮，從容地開口道：“我葉橙，從對面修道院轉來的，以后請多關照。”

話音剛落，底下就噗嗤笑了出來。

徐超一臉尷尬。

“修道院”是附中的諢號。

南都聯合論壇里，每個學校都逃不過被起綽號。

十三中則被“親切”地稱呼為“垃圾。

徐超清了清嗓子，轉向他道：“你去找個空位坐下，月考之后會重新安排座位，先湊合兩天。”

放眼去，整個班上只有倒數第二排有空位。

這個位置在陸瀟的斜前方。

葉橙走過去的時候，不出意料，再次和他四目相對了。

這次對方眼里帶上了一冷意。

男高中生被挑釁到的冷意。

葉橙自顧自轉坐下。

陸瀟的同桌是個錫紙燙，低聲音問道：“瀟哥，你認識這個新來的？”

“不認識。”

“那你老看他干嘛？”

“你有病吧，我什麼時候看他了？”

“啊？我……我只是以為你們認識。”

葉橙不聲地彎了彎角，將課本一本一本出來，放在書桌上。

開始上課后，他很快發現，十三中之所以這麼爛，也不能全怪生源不好。

徐超講課的思路完全是“晨讀式”，一章節文字從頭讀到尾，連帶概念和題目一個不落。

底下也沒有幾個在聽的，想睡覺的睡覺，想玩手機的玩手機。

同桌把葉橙拉進一個群聊，上面的消息提示就沒斷過。

唐雨萱：【關公怎麼還在講，我困死了媽的。】

姜維：【干嘛，你昨晚又通宵了？】

唐雨萱：【阿立請客包夜，嘖，我看他怎麼都不困呢。】

葉橙看了看徐超，好吧，是像關公的。

不一會兒功夫，他收到了幾個好友申請，看頭像全是生。

這個班上的生，大部分屬于膽大奔放類型，有幾個已經盯他好久了。

他往下去，看見了詹姆斯的頭像，昵稱是“嫌疑人x”。

忽然間心念一，向后偏了偏頭。

好巧不巧，陸瀟被逮了個正著，直直地進他眼中。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兩個人似乎都沒想到，陸瀟更是很明顯地了下眉。

葉橙若無其事地轉回來，手上的筆不小心在書頁上劃了一道。

他太悉這個表了，明顯是有點惱了。

嘖。

臨近下課一分鐘，班上已經哄哄了。

徐超扯著嗓子，試圖維持最后一點安靜：“再提醒大家一次，明天的月考必須給我重視起來！晚上回去好好復習，不準作弊！一定不準作弊！聽到了嗎？”

眾人拖長了聲音：“知道了——”

課間班上吵得像炸了鍋。

同桌了個懶腰，問葉橙道：“你書都搬過來了嗎？”

葉橙說：“教材不同，不用搬。”

“你走讀還是住校啊？”

“走讀。”

同桌像個好奇寶寶：“你是久隆的？”

“白澤的。”葉橙簡短回答。

“噢噢，二號線三站路，還近。”

他們聊了一會兒，同桌起道：“去上廁所嗎？”

葉橙想悉一下環境，便站起來和他一起出了門。

后排的陸瀟早已經不在了，不用想也知道，八是找哪個角落煙去了。

關于他煙這個問題，葉橙說了很多次也不見改，還總是背著他。

想到這一點，他忍不住瞇了瞇眼睛。

十分鐘后，上課鈴響了兩遍。

理老師抱著教材，慢悠悠地晃進教室。

五分鐘后，陸瀟也慢悠悠地晃進來了。

理老師說了他幾句，然后轉頭繼續講課。

陸瀟掃了眼側前方，轉學生的位置居然沒人。

錫紙燙神兮兮地湊過來道：“瀟哥，新來的被周凱堵在廁所里了1

陸瀟抬了抬眉：“？”

“蔣進，不要頭接耳。”理老師點名道。

錫紙燙馬上噤聲。

過了一會兒，陸瀟敲了敲他的桌面，“接著說。”

蔣進連忙和他分報：“周凱那個，說新來的給他戴綠帽子，跟他馬子走在一起。不知道是真的，還是想找借口挑事。”

“瀟哥，我們要不要溜出去看熱鬧？”蔣進問。

“有什麼好看的。”陸瀟沒好氣道。

他在書上隨手劃拉了幾筆，把紙面弄得臟兮兮。

蔣進可惜地癟了癟，繼續在群里云吃瓜。

一分鐘后，旁邊的人站了起來。

“瀟哥？”他疑道。

“出去煙。”

趁著老師寫板書的功夫，陸瀟從后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蔣進撓了撓頭，自言自語：“不是剛過麼。”

五樓的樓道拐角，是他們的煙聚居地。

旁邊就是廁所。

陸瀟剛走近，就聽見里面傳來不小的靜。

這里離教室比較遠，周圍空無一人，男廁所門地關著。

他漫不經心地點燃一煙，著兜從廁所門口經過。

里面的罵聲逐漸清晰，夾雜著拳腳撞的聲音。

煙霧繚繞，陸瀟將煙夾在指尖，慢慢地吐出一口氣。

廁所門猛地打開，從里面飛出來一個人，不偏不倚摔在他腳邊。

陸瀟停下腳步，垂眸看了一眼。

是十八班的賴子，周凱的小弟。

賴子上掛了彩，捂著臉哀嚎，抬頭驚恐地看向廁所里面。

陸瀟順著他的目看了過去。

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沖出來，剎勢不及，險些撞在他上。

葉橙正正地和他打了個照面。

這是他今天第三次看這張臉，也是第一次靠得如此之近。

比孩子還要白的，在線下幾乎看不見任何孔，額前繃著淡青管，似乎緒不穩。

幾綹汗的發在臉頰上，愈發讓人覺得白得目驚心。

濃的睫遮住淺褐的眼眸，尾端勾起一弧度，左眼下方有顆巧的淚痣。

短短幾秒，他只來得及記住這雙眼睛，那里有一種易碎的漂亮。

葉橙腳底剎住車，堪堪地在他面前停下來。

兩人的距離僅僅十來公分，他聞到了淡淡的煙草味道。

陸瀟的手指一點點蜷起。

口似乎傳來輕微的撼。

這時，他看見葉橙的瞳孔了。

廁所里傳來一聲暴吼：“我你媽！狗日的敢打老子，看我今天不廢了你1

下一秒，葉橙突然渾繃，彎腰蹲了下去。

陸瀟沉浸在剛剛那一幕的蠱之中，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麼，就看見葉橙背后，周凱張牙舞爪地揮著拳頭撲了上來。

砰地一聲悶響，他被一拳搗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