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茂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他著手臂上的輸管,出神很久,最後苦笑著搖搖頭頭,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房間裡靜悄悄的,窗外的正好,過樹葉照進來,斑斕明亮。
門外有人在說話,秦茂聽不真切,不一會,門被推開,醫生進來,問秦茂覺怎麼樣。
秦茂覺得醫生很眼,想了想,沒有結果,笑著道:「還不錯。」
醫生瞅他一眼:「你這是小車禍,沒什麼大問題,休息幾天就行。」
秦茂愣了下:「……車禍?」
醫生又看了他一眼,啪地關上文件:「等下去做個腦部檢查。」
秦茂錯愕,隨即笑了:「醫生,我不是失憶。」
醫生盯著他,明顯在考量。
秦茂道:「現在是2053年冬天,如果我沒記錯,過幾天應該就冬至了。」
醫生表說不出的古怪,半晌,夾起文件往外走道:「我馬上給你安排檢查。」
秦茂覺事可能跟自己想的有些出,忙住醫生:「我是從樓下摔下來的,不是出車禍,我這輩子只出過一次車禍,那還是兩年前……」
他驀地住了口,張大眼睛盯著醫生。
醫生回頭:「現在是春末,今年是公元2051年。」他指著窗外,「看到沒,那是廣玉蘭,開花了,春天開花!」
秦茂扯出一個笑:「醫生,剛剛跟你開玩笑的,我當然記得是出了個小車禍,在春江路那裡,對吧?被輛托車撞的,那師傅人好,沒逃走,把我送過來的。」
醫生不聲看他。
秦茂笑瞇瞇:「謝謝你,醫生。」
難怪他覺得這個醫生眼,原來是他唯一一次出車禍時,給他治療的醫師。
醫生走後,秦茂臉上的笑慢慢去,眼裡浮上一驚疑和不確定。
現在竟然是2051年……
秦茂拿出枕頭邊的手機,看了看日期,顯示是2051年4月10日。
他又翻了下通訊錄,沒有姜言墨這個名字。
秦茂放下手機,心既沉重又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原來他回到了兩年前。
現在不是2053年的冬天,他也不是從二樓摔下;現在是2051年春末,他因為一場車禍才躺在病房裡。
秦茂怎麼也沒想到,他摔一跤,竟然摔回到2051年,摔回到兩年前!
他記得自己被姜言墨的人推下樓,那一瞬間腦袋一片空白,上傳來的鈍痛讓他失去意識。
在他摔下去的那一刻,他看到姜言墨漠然的臉。
秦茂是在2053年初冬和姜言墨結婚,這個時候同婚姻已經合法,所有人都說他好運氣,能夠攀上這樣一個青年才俊和這麼一個有權有勢的家族。
他曾經也覺得自己幸運,對姜言墨也一心一意。
直到後來他才發現,姜言墨接近他,是因為他有利用價值。
回想以前種種,秦茂忍不住閉上眼睛。
姜言墨……幸好現在是2051年春末,他還沒有遇見這個人。
但他也沒有忘記,就是在2051年春末,他認識了姜言墨。
秦茂手指幾乎掐進掌心裡。
直到現在,秦茂終於有些慶幸自己重生。
也許重新回到2051年,他能避開姜言墨,也能避開那兩年裡所有被背叛的痛苦、無助和絕。
他再也不用日日夜夜想著他深的男人是怎樣利用他,將唐家擊垮;再也不用想著這個男人還有個心的人,而他在他心裡什麼都不是。
姜言墨接近他,不過是為了報復唐家。
唐家是江市的地產大亨,家富萬貫。
當初唐家收養秦茂,對他不可謂不好,但他十五歲那年,遠在外地的親生父母找上門,唐家不得不將他送走,而他也跟著自己父母回了老家。
後來很多年,秦茂都沒有再見過唐家人,直到他二十六歲,被江市一家挖角,才重新回到江市,跟唐家人見面。
唐家三姐弟把秦茂當自己家人,真心待他,以至於在事發生後,秦茂每次想到是因為自己,才害得唐家人一無所有,他就難過得不能自已。
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和自責。
是姜言墨害了唐家姐弟。
說到底,其實是他害了他們。
是他認人不清,以為姜言墨真心他,卻不知道姜言墨的目標本不是他,而是整個唐家。
秦茂恨姜言墨,更恨自己瞎眼。
可是當他明白過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姜言墨已經收購唐氏,將唐家徹底踩在腳下。
所以秦茂想,也許重來一次也不錯。
他可以避免遇見姜言墨,避免那些背叛。他甚至可以不跟唐家姐弟聯繫,以此避免他們到傷害。
秦茂前世,記得是2051年春天,因為江市一家報社挖他,他覺得對方開出的條件不錯,便從老家過來。
當年他回江市,是暫時住在酒店裡的,等著公司給他安排地方。
江市是老牌大都市,繁華熱鬧,前世的秦茂,在十一年後再次回來,對他來說,這座城市自然是充斥著既陌生又悉的覺。
而重生後的秦茂,對江市的更加複雜。
他有些不確定,不知道現在的況是否跟「前世」一樣。
想了想,秦茂拿出手機,給公司打了個電話,問清楚況,得知一切都沒有改變。
他還是剛職,住在酒店裡,因為出了小車禍,公司放他一天假。
這場車禍秦茂在兩年前就經歷過,知道肯定沒有大礙,所以他當天下午就辦了出院手續。
走在江市最繁華的街頭,秦茂只覺得一切都這樣不可思議。
重新回到兩年前,重新再活一次,是多麼……神奇和詭異……
秦茂逛著,一下午的時間,他甚至不知道該去哪裡消磨。
恍惚中,他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姜言墨。
他努力回想當年遇見姜言墨的景,似乎是有個晚宴,他陪唐家小爺一起出席,被工作人員誤認為某個集團太子,被拉去見姜言墨。
後來誤會解除,秦茂很尷尬,姜言墨卻大度溫雅地幫他解圍,順便要了他的聯繫方式。
直到唐家被收購,秦茂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也許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姜言墨就已經展開他的計劃。
重生後的秦茂雙手在口袋裡,仰頭著江市的高樓,心想他是不是該辭了現在這份工作,然後回老家。
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唐家不傷害……
當秦茂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墨館門口。
這個時候墨館剛建好,卻已經備外界矚目,一整片歐式風格的建築莊嚴而巍峨,著一王者氣勢。
也難怪後來這裡為了整個江市的中心。
姜言墨用兩年時間建這裡,又用兩年時間把這裡打造江市最繁華的商圈和最高檔的娛樂場地。
2053年,墨館無疑為了江市最熱鬧的地點,它已經變江市的標誌,無論是普通市民還是慕名而來的旅客,都喜歡來這逛一逛。
秦茂記得每到夜晚,整個墨館便霓虹閃爍,廣場人上頭攢,四周車水馬龍,那是怎樣一種盛況。
而現在,墨館還只是靜靜地立在黑夜裡,彷彿在等待兩年後屬於它的繁華。
秦茂默默看著這些建築,腦裡再一次想起姜言墨。
在外人面前,姜言墨向來溫雅,當然他的厲害手段沒人敢輕視,但他心的鷙和殘忍,恐怕沒有人見識過。
除了秦茂。
姜言墨對秦茂的那些傷害,又豈是一句殘忍能概括。
就這樣愣愣站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秦茂突然聽到後傳來停車的聲音。
他回頭過去,只一眼,渾便止不住地慄起來。
從車裡下來的男人,穿一簡單的休閒裝,因為燈昏暗,瞧不見男人的臉,但秦茂一眼就能認出他是誰。
秦茂怎麼可能忘記這個人,這個姜言墨的男人。
他看著姜言墨下車,走到後座打開車門。
裡面出來一個青年和一個小男孩,姜言墨牽起小男孩的手,就算看不清表,秦茂也能猜出此刻他臉上有多溫。
那青年和小孩,秦茂當然是認識的。
青年姜淺,那小男孩是他兒子。
姜言墨十幾年來心裡就只有姜淺一個人,而那小男孩即使不是姜言墨親生的,姜言墨也依然待如親子,足見他對這姜淺有多上心。
既然是姜言墨的心上人,秦茂又怎麼會不記得?
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是姜淺在爭吵中將他推下樓,如果他沒有重生,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死了。
秦茂不知道對方是否故意,但姜言墨為了姜淺去擊垮唐家的事,他怎麼樣也無法釋懷。
只可惜當初秦茂明白得太晚,他是在唐家被收購後,才得知原來姜言墨針對唐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姜淺。
因為姜言墨一直都著姜淺。
當時很多個夜晚,秦茂想得心太痛,會忍不住自嘲,他這麼一個人,怎麼去跟姜淺比?
姜淺雖然是姜家收養的孩子,但姜家人一向疼他,姜言墨更是把他當寶貝。
若不是當初秦茂太姜言墨,被矇蔽了眼睛,又怎麼可能看不出姜言墨和姜淺之間的波流暗湧……
回想至此,秦茂只覺得口一陣陣鈍痛。
那痛和恨,讓他渾抖,他越想冷靜,就越難自持。
他著三個人往墨館裡走。
姜言墨和姜淺一左一右牽住小孩,偶爾偏頭看對方一眼,舉手投足都那樣默契和溫馨。
墨館還沒開業,姜言墨帶姜淺來這裡,大概是要姜淺提前分他的喜悅與得意。
秦茂靜靜地著他們,他想那兩年裡,自己為什麼一直沒有發現姜言墨和姜淺之間的?
明明這兩個人的言行舉止如此明顯。
秦茂著,漸漸覺得眼睛模糊了。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這眼淚裡,不知道夾雜了多緒,難過,傷痛,悔恨……
明明他不是個外的人。
大概是被姜言墨和姜淺一家三口的幸福畫面刺激到,傷到了極致,才會如此激。
他輕輕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平靜。
就在這時,寂靜的夜裡竟然響起小男孩的聲音:「二伯,爸爸,那個叔叔是在哭嗎?」
秦茂錯愕地睜開眼,看到姜言墨和姜淺都在回頭看他。
一瞬間,秦茂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想逃離,想大喊,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就像被凍結了,只能站在那裡,帶著不知所措和難堪。
即使知道姜言墨的是姜淺,知道姜言墨利用了他把唐家打垮,他都沒有這樣慌過。
這樣過了幾秒,秦茂清醒過來,飛快別眼,往後退去。
他剛退兩步,墨館的大門突然被打開了,廣場的燈也亮起來,裡面出來幾個人,朝姜言墨迎上去。
秦茂鬆了口氣,轉過,加快腳步。
直到走出很遠,秦茂才敢回頭。
可是他立刻就愣住了。
他看到姜言墨正向這邊,隔了很遠,他都能覺到姜言墨那投過來眼神。
其實姜言墨的神並不是很清晰,但那回的姿態和縈繞在姜言墨周的氣息,竟然讓秦茂產生一種錯覺。
他竟然覺得姜言墨過來的眼神裡著一悲傷,而那悲傷,竟然是為他流的。
是因為看到他流淚嗎?
秦茂忍不住搖頭自嘲,姜言墨現在邊站著的是姜淺,他心裡只有姜淺,這個時候,他眼裡怎麼可能容得下其他事?
況且姜言墨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仁慈善良,善良到看見陌生人流淚也會出同神?
想到這裡,秦茂斂了視線,頭也不回地離開墨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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